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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之人常说一力降十会,程草堂的对手是江湖行走的好汉,自小习武不提身材又魁梧,对付小鸡崽一样的程草堂毫不费力,纵然程草堂天生神力、在几次纠缠后还是被对方狠狠摔在地上。对方自觉已胜,抬手向众人示意,观众也为他欢呼、催着下一场武者上场,没料程草堂忽然暴起、一跃扑到对手背上,双腿缠住对方腰腹、胳膊锁住对方脖颈,对方怒而后倒、不停翻滚,程草堂被压得骨断筋折、血涎齐吐,仍是不肯松手。眼看双方要同归于尽,擂台管事立刻带人冲上台去,好容易才将程草堂从对手身上剥下来。对手已经昏了过去,程草堂咽下血沫,撑起身子问:“是、是不是我赢?”
管事擦了擦汗,看着这狠厉少年无奈得很:“本堂不准性命相搏,按技巧气力都是王虎胜,是你偷袭在先又以死相逼,怎么能算你赢?不过我们老板要见你,看我们老板如何处置吧!”
程草堂被人架上三楼、推进一间暖房,一进屋他便被押着跪了下去,连头都抬不起来。程草堂只觉得地上的绒毯又软又暖,空中还弥漫着好闻的花果香气,叫人精神一爽,他的不甘和害怕也被平复下来。他听到有个稚嫩童声说:“母君,他流了好多血啊,咱们快给他治病吧!”
又有一清朗男声低低笑道:“你方才不还觉得他出手狠毒么,怎么现在又心疼了?”
那男童答:“刚才离得远,没见他伤得这么重;他都这么疼了还不肯松手,说不定是有什么难处呢?”
男人又笑:“争强好胜,古来如此,又何须什么难处?不过我也最爱这争强好胜不肯认输的,既然温儿问了,你就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难处?”
程草堂不愿求人,可想想病重的干爹,还是忍着屈辱回答:“我是孤儿,自小被干爹收养,四处流浪,听说京都这边谋生容易,我们便来到京都想寻个生路,谁料刚来这里干爹就病倒了……干爹已经病了许久,我想赶紧赚钱带干爹去看病,所以才想赢下擂台!”
男人问:“若只想得钱,就是输了也有十两,看病应该足够了,何必以性命相搏?”
“什么!”程草堂惊讶不已,想要抬起头来又被仆役按了下去,他恨道,“让我来的是码头上的洪老爷,他说要赢了以后才有五两赏银!他又骗我!”
一旁仆役解释:“这事也是有的,近年京都流民多,有那好财的以自己的名义报名、让流民来打,打完后给的钱财又被他领走,只给流民一点点钱。因流民少有打上初擂的、就算上了擂也难再进,初擂本就人多,咱们又不会仔细核查身份,便被钻了空子。”
武人许多都不怎么干净,要打擂自然不能深究,否则生意不成还要结下梁子。程草堂听得又愤怒又委屈,头贴在地、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干爹看病、从来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一再被人坑害,还要落个卑鄙狠毒的名声!只是这样就罢了,他害死了对手、自己性命怕也难保,自己的干爹可怎么办呢!
程草堂在绒毯上蹭了两下擦干眼泪,求道:“我没想着害死他,可我怕我松了手他就赢了,我就没钱给干爹治病,没想到会这样……一命赔一命,你们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但不是说输了也有钱么,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我的钱送到城郊土地庙,我干爹快不行了……哪怕不给十两,给一两就行!求求、求求你们了!”
男人叹息一声:“把他放开吧。你抬起头来。”
第124章故事
程草堂背上压力一松,没了人拉扯他一头栽在了地上,还没起来就觉有只小手扶在自己臂上:“哥哥,你没事吧?”
程草堂侧过头,见一个金质玉骨的小公子关心地望着自己,那小公子才四五岁、穿红色小袄、戴金玉项圈,发辫盘成两个小包顶在头上,眼睛有些钝,看着更显可爱。程草堂忙站起身,咳了两声,向他谢道:“我没事,谢谢你。”
小公子笑了起来,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反身跑回另一人身边。那人是个男人,穿红纹玄袍斜倚塌上,眉毛长而浓密,眼睛圆而有神,鼻梁高挺鼻头圆润,嘴唇上薄下丰红润光泽,可他的目光闲适而灼热,不经意得往人身上一瞥就像在人心里烧了把火,照得内外通明。这人的脸漂亮精致,这人的神烈烈逼人。
程草堂的心猛得烧了起来,双拳不自觉紧握,盯着那人问:“你是赵熹?”
赵熹有些意外,将这少年打量一番,觉得自己并不认识:“是我,怎么,咱俩还是旧识不成?”
“那可真是太巧了!”李温高兴得拉住赵熹的手,赵熹不由转头看他,“他是母君旧识、如今又在这里遇见,岂不是天意如此!老天爷也叫母君帮他呢!”
赵熹笑了笑,温儿长得像承平、心软却像郡公,整日悲天悯人看不得别人受苦,自己带他来明武堂本意强他精神,没料又遇着这小狼崽。不过狼崽倒也算重情义,若能收为己用也不错。
赵熹看着温儿,却没注意程草堂燃起的恨意,程草堂左右一看,瞧自己身旁的桌上摆着果盘、里面还有为贵人处理水果的小匕首,他也顾不得其他、夺过匕首箭步冲到赵熹身前举刀就捅!赵熹本可躲过但李温就在身边,为母本性叫他挺身护在李温身前、正面接下这刀。
“赵熹!”程草堂怒道,“你这个妖孽居然又叫我遇到,我一定要替天行道!”
赵熹这下想起这少年是谁了:“原来是卫宁的小崽子,竟然活到了现在!当初你伤不了我、现在要杀我更是妄想!”赵熹攥住少年手腕用力一折,少年痛得冷汗直流,松开匕首跪在地上,只是狠厉的目光仍不肯从赵熹身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