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林试着推了推家门。门,确实没有闩。
阿木林又俯身拍拍阿黄作告别状,转身跨进家门,这边阿黄叼起地上的那个肉包子,很快消失在本来属于自己的深深的夜幕之中。
阿木林把喜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进隔壁灶披间,上了自己那张竹榻床。
这一切,始终被一双眼睛注视着。同样一个人,不同的是眼神。此时,嫂子眼光显然比刚才那会儿柔和许多。
夜色深沉,突然,一道流星划破沉静的夜空,光亮虽然有点短暂、急促,毕竟给茫茫夜空添加了一道亮色。
这一幕,阿木林和阿黄同时看到了。差别的是,阿木林透过灶披间的天窗,而阿黄则是抬头仰望……
第十章 阿狗阿猫那点事(59)
阿黄在老街上包括人在内的全体动物界关系大致良好,也隐含着约束,关系瓶颈除了阿木林的阿嫂,更有来自阿黄相近的同类,张家那只大灰猫。
其实,大灰猫原本就像阿黄,属于老街上的流浪阶级,所以彼此关系并非一般地好。虽然尚未到达谈情说爱的份上,但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也还是有的。
后来,不知咋的,大灰猫被张家小女孩看上了,弄回家去,不仅给整顿干净,还做了整体美容,穿戴一新,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浓浓的脂粉气。
一天,阿黄有备而去探望久违了的大灰猫,随身携带条鱼干作为礼物。是阿木林给的,自己舍不得吃,放在远东轮船公司吴老板家天井的高高山墙上,晒了好几个大太阳。瞅着今天艳阳高照的机会,给大灰猫送点殷勤,有些日子没见了,彼此交交心。
阿黄在张家找到了大灰猫,郑重献出鱼干。大灰猫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说,不错,很香,有嚼劲。
阿黄讨好道,可不,我守在吴家山墙上晒了好几个大太阳。大灰猫并没有接茬,如果配点咖喱,味道更好。
阿黄说,你看看我这脑子,怎么就偏偏忘了咖喱。
算了,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今天马虎将就吧,以后记得就行。大灰猫很大度,给阿黄出路。
阿黄有点感动,尾巴甩打着屁股说,放心,这种低级别的错误在我阿黄身上决不会重演。
大灰猫纠正道,这话有语病呵,错误重演与否的关键不是级别,而是类别。同你相比自然有不小差距。阿黄谦逊地检讨自己,你现在投靠张家,鸟枪换
炮、深居简出,见面都不容易,这也是差距拉大的部分原因之一。
大灰猫并不讳言,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无伤大雅。关键还是视野和胸襟,能够确实保持与时俱进。你看,自从打入张家,我也算实现小康了吧。可你哪,还是一如既往地流浪漂泊、居无定所,我看距离温饱是愈益遥远了。
大灰猫有点不依不饶地说,其实,这仍然不是问题关键。关键点在于,任何时候、场合,个体行为应该有所约束,而不能类似你如此这般地放任自流、玩世不恭。
英国有个政治家叫什么克伦威尔的就说过“任何没有目标者都走不太远”。人类是这样,对于我们动物界也没有区别。所以,现在阿黄你,迫切需要对自己个人生活作出一个系统性的中长期规划。
我们的生活不是在你进张家之前共同规划过的吗。阿黄摇头晃脑地模仿当初大灰猫的样子背诵道,吃住不可少,温饱很重要,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想当初你概括的是何等的经典,迄今,让我记忆犹新久久难以忘怀。
阿黄回忆道,我常常回味,这世界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动物界,一天到晚贪早抹黑地忙碌奔波,如果只是为了自身衣食住行的基本生活保障也就罢了。关键很多人的存在目标只是为了占有财富,还期望多多益善。其实《红楼梦》的好了歌唱得精辟,世人多说神仙好,惟有金银忘不了,平时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这人包括整个动物界消费主要为了生存,生存并不只是为了消费,更不是让物质成为抑制自己身心的沉重包袱。
阿黄感叹道,其实,还是你有远见,任何包括人在内的动物,谁能够自由支配自己,不仅是成功的生活目标,甚至还是某种很高的人生境界。要不,五柳先生陶公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断不会流传至今。
阿黄有点滔滔不绝得意忘形起来,我虽然现在还没能完全够着陶老先生的境界,努力的方向不曾有变,大体上这个人生活规划,也不能算作是缺胳膊少腿吧。
阿黄这边说的起劲,末了转头询问大灰猫,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反正大灰猫早已不辞而别。
这就挫伤了阿黄的自尊心。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讨论,争吵也行,总不能不打个招呼就不辞而别。这已经不是什么观点之争了,涉及尊严。
一来二去,阿黄和大灰猫之间就有了点成见。
那天是张家孙儿的结婚庆典。赵氏“清音班”全体吹打捧场,阿木林从事技术含量较低的彩盆。阿黄也尾随阿木林身后,两只耳朵还特别被谁装饰了彩带,在队伍中穿来穿去神气活现。
迎亲队伍抵达张家,清音班一伙依次排列在客堂两侧,阿黄则中规中矩地蹲坐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