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深处的历史积淀。
帝王挟无上权威,其放荡往往表现为疯狂渔色,以及无限制的多妻倾向。但在达官贵人的阶层,放荡的表现就更为“多姿多彩”,而且似乎更贴近现代都市生活的某些方面。这里先看几个事例:
关于魏晋间贵族的放荡,常被引用的记载是干宝《搜神记》卷七:“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倮身之饮,对弄婢妾。逆之者伤好,非之者负讥。”干宝将这些现象与一系列其他怪异等量齐观,视为西晋败亡之兆,“胡狄侵中国之萌”,未能从历史角度认识到中国上层社会放荡的传统。在这一传统中,“弄婢妾”是一个很突出的特征。比如张华《轻薄篇》所述西晋贵族之放荡:
盘案互交错,
坐席咸喧哗。
簪珥或堕落,
冠冕皆倾邪。
酣饮终日夜,
明灯继朝霞。
绝缨尚不尤,
安能复顾它?
留连弥信宿,
此欢难可过。
“绝缨”是传说中春秋时代著名的酒后“弄婢妾”的典故,因此事另有更大意蕴,留待下文再论。而张华诗中所描述的这种放荡的彻夜狂欢,最后发展到宣淫乱交的地步,完全可以预料和想象——“绝缨尚不尤,安能复顾它”,正暗示了这种晚会的结局。又如葛洪在《抱朴子外篇》中也曾用粗劣的文笔描述过这类现象,见卷二十五:
携手连袂,以遨以集,入他堂室,观人妇女,指玷修短,评论美丑。……其或妾媵藏避不及,至搜索隐僻,就而引曳,亦怪事也。……于是要呼愦杂,入室视妻,促膝之狭坐,交杯觞于咫尺,弦歌淫冶之音曲,以文君之动心。载号载呶,谑戏丑亵,穷鄙极黩,尔乃笑乱男女之大节,蹈相鼠之无仪。
类似的“弄婢妾”情形,在官史中也能找到记载,比如《宋史·王韶传》记王韶一事云:
在鄂宴客,出家姬奏乐,客张缋醉挽一姬不前,将拥之,姬泣以告,韶徐曰:本出汝曹娱客,而令失欢如此!命酌大罚之,谈笑如故,人亦服其量。
简直就是当年楚庄王处置“绝缨”之事的翻版。对于王韶这样家中姬妾成群的人来说,面对客人调戏自己姬妾而不怒,这点“量”并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在后面将会看到,这种事在古代上层社会的生活中可以说是司空见惯——请注意这个成语本身就来自一段非常相似的故事,见《本事诗·情感》:
李司空罢镇在京,慕刘(禹锡)名,尝邀至第中,厚设饮馔。酒酣,命妙妓歌以送之。刘于席上赋诗曰:
梳头宫样妆,
春风一曲杜韦娘。
司空见惯浑闲事,
断尽江南刺史肠!
李因以妓赠之。
刘禹锡没像张缋那样酒醉失态,而是即席赋诗表示对李司空歌妓的好感;李就将歌妓送给他了,其“量”应又过于王韶。但是所有这些故事(或佳话)都是男性中心主义的,女子只是娱客的工具,客人喜欢,主人就可以将她送人(后文还要谈到这个问题);至于歌妓对风流自命的江南刺史是否也有好感,通常就不必考虑了。
要说这方面的所谓“量”,犹有更大得多者,且能超越男性中心主义的立场。举两例如下,见《清朝野史大观》卷十二:
相传毕秋帆制军一日清晨至某妾房,揭帐视之,某妾起坐之顷,似有慌张掩饰之状;视其被中,隆然凸起。戏以手纳被中探之,适与被中人首相抵,公戏抚之曰:真好头颅。
又陶公督两江,或告以阃内人杂,恐不尽妥,公因留意察之。一日方自上房出,遽回某妾屋中,惟闻妾叱人曰:老爷才出而汝即来,何如此大胆!公遂潜出,犹告人曰:吾妾尚懂规矩,还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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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社会中的性自由(6)
二公雅量洵后人所不及,然此岂可为训乎。
上述两事的具体真实性当然不无疑问,但是将此置入古代中国上层社会一贯的放荡传统这一历史背景中去看,则这类事情并非现代人心目中那样难以想象——进而言之,当我们看到这类事情在现代一些西方国家也被坦然接受时,是否可以认为这其实是某种古代传统的复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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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们(1)
Ⅱ。妇女们
在那种将中国古代社会看成铁板一块而且几千年不变化地由“封建礼教”严酷统治的简单化观念中,妇女被认为所受压迫更沉重。她们苦难更深,权利更小,心灵更痛苦。这种多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的说法,在近来的各种论著中仍不时可见。但是若能捐弃成见,平心考察史事,就会发现另一幅历史图景。
(一)贵族妇女之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