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声拖我起床:“喂,真真,我可是来旅游的,你这个主人太不尽责。”
老天,天亮的时候我都还在睁眼发呆,怎么起得来?
怎么回事?回来休生养息,还养出重重的黑眼圈?
给姐姐打个电话恭喜半天,爸妈在旁边嚷嚷:“你们回来时先来广州”。
带老陆去甲秀楼观光喝茶。
从“城南胜迹”的牌坊下走过,先买门票带他去读甲秀楼的长联。
南明河两岸,杨柳依依。二十多年唯一不变的,是岸边对弈的闲人。楚河汉界,时光容易消磨得很。
跟他说小时候暴雨发大水,站在桥上看人用网捞上游冲来的鱼看到上课迟到。他大笑:“我要是老师,就带你们在桥边上自然课。”
摸摸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兵马俑?”
他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摸摸鼻子嘿嘿笑道:“其实,我到大学二年级暑假回家才第一次去看。”
再买门票进翠微园。他连声叹息:“不会吧?你们在这里上小学?”楼台亭阁雕龙画凤古色古香,这个西安郊区山沟军工厂长大的可怜孩子直摇头。
不是的,我们读书的时候这里还没修复成文物保护单位。瞧,这个卖字画的地方,以前是我们的礼堂,墙角堆着稻草,据说有个女老师在这里悬梁,小学生们都不敢单独进来。我们喝茶这个地方,恩,记得是办公室,公厕旁边那房子,门口有棵丁香树姐姐的班主任一家就住那里。
靠在竹躺椅上,茶已经冲得很淡。懒洋洋地看着天空。
“从小到大,父母总在吵架打架,每次他们吵架,我和弟弟就只会抱在一起哭,一心想的就是大学毕业不用再回到那个家。”
很少听他说起他的父母。他们打过几次电话是我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叫他听,他每次接过说不了两句就挂掉。
“问题儿童啊你是。夫妻吵闹很正常,老了就不吵了。”
他看我一眼,不说话。
“饿了吗?带你去吃小吃,我们慢慢走过去。”
落日余辉中,我们牵着手,顺着中华路走上延安路,经过百货大楼时去肯德基买两个蛋卷冰激凌边走边吃。夜市的小摊陆续开始安营扎寨。
“很吵,像东门。”手心握出汗,
要上几十串烤肉、一碗耙哨面、十个丝娃娃、一碗炒田螺、两杯绿豆冰浆,这才问他:“请了几天假?”
他辣得汗如雨下,一边学习我怎么把丝娃娃卷好浇一勺辣椒水再完好送进口中,一边回答:“只有十五天休假,要都学你辞职不干,谁来养家?”
我们各自交出家用,从不过问对方还有多少余粮。吃光用光,管他明天醒来什么样。
“那我不找工作了,在家做你的全职保姆,你养着我怎么样?”
给他倒满一杯贵州产的“绿啤”,绿幽幽的酒入口格外冰爽。
“汪维真,你要能在家里呆上两个月,我就入赘你家跟你姓。”
把田螺吮得吱吱响:“我老了嘛,拼不动,做家庭妇女也是职业啊。”
“哈哈,你?真叫你闲赋在家,你要说我辱没了你。”
撑得走不动,往北京路方向散步,边走边给他介绍绵延一公里多的合群路两边人行道的各种小吃。
贵阳人最是好吃,一个辣椒蘸水也有好几种做法来搭配不同的菜。加胡椒粉、香葱芫茜、豆腐乳、木姜子油的糊辣椒,滚油淋过香喷喷的油辣椒、和着研碎的花生芝麻的麻辣烫辣椒。
我指给他看烧烤摊,荤的素的只要能做菜的原料都能拿来烤。
“精力都放在吃上啊,难怪都说贵州人好逸恶劳。”陆嘉声感叹。
不想跟他争辩,这是事实。我们在磨房公益助学里捐助的两个失学儿童都是贵州的,家贫母亲离家出走,多病的父亲艰难抚养几个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