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他说道:“你想让我帮你赎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赎身呢?你不是对我说你在这世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吗?我看驿馆并不是一座地狱,你可以生活在其中,却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别的男人不能碰你。实际上,我已经为你赎身了,我已经付清了你好多年的身体的费用,在这里,不会再有人可以欺负你,咒你……乌珍,驿馆之外并不是一个安全的世界,驿镇之外在发生着一连串的瘟疫和战争……我不知道把你赎身出去将你安置于什么地方……”吴爷打了一个哈欠,这是情欲结束之后的一个哈欠。
我知道,这是一个接近睡眠的哈欠。我没再说什么,吴爷搂了我的腰肢一下,然后松开宽慰我说:“留在驿馆吧,就当这是我们的一个家,一个暂时的避难所,好吗?”我没再吭声,吴爷很快就进入了他单独的睡眠,一个男人疲倦以后的睡眠之乡。第三天吴爷又启程了,在离开我之前,出乎我意料的是吴爷解开了那只羊皮袋子,抽出一张银票递给我说:“你是我肉体中的另一半,我不会把你单独留下来的……”我战栗的右手第一次从一个男人手中接过了一张银票,我知道,我能够理解吴爷的用意: 我是吴爷肉体的另一半。所以,吴爷按照男人对待女人的规则给我留下了一张银票,让它前来笼罩我,覆盖我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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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骗记3(2)
我知道,这意味着一场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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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骗记4(1)
确实,有一场看不见的离别在等待着我。然而,我却小心翼翼地收藏好了那张银票。从目送着吴爷骑上白马,像一个巡逻世界的国王离开驿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暂时熄灭了让吴爷带我离开驿馆的那种梦想。一滴或三滴拂晓时的最晶莹剔透的露珠从树枝上滑落下来,停在我的发丝和面颊上,只是为了目送一场离别的开端。
在我潜意识中,我无法预测几个月后的那个苍凉的黄昏与我冰冷的嘴唇互相交织的那一时刻。现在,我似乎已经解脱了,挣脱了一个男人的肉体的覆盖,这可以给我带来暂时的肉体自由。我回到琴房,秘密地收藏好那张银票,这是我卖身之后的一种耻辱的收藏。
为此,我在驿馆的女人们忙碌地接客时,却有闲散的时光,舒适地抚弄着琴弦。这一切当然可以与驿馆的生活若即若离。而就在此时,一个男人已经慢慢地逼近了驿馆的墙帷,他的逼近显得气势强大,他的出现必然会在我的生活中引起一场骚乱。当姚妈把我从琴房之中叫出屋时,我看到了姚妈那种神秘的笑,她仿佛告诉我一个现实: 男人回来了。这个男人当然只可能是吴爷,我生活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在被迫之中接受了这个现实: 眼下,在驿馆他就是我生命中、肉体里的惟一的男人。
姚妈牵着我的手往驿馆的门口走近,我想化妆一下,或换换衣裙,姚妈却暗示我说:“男人已经等不得了,已经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了。”我想,吴爷怎么可能这么性急呢?难道他不知道眼下我始终是他的女人吗?姚妈看我恍惚的神态便在拐弯处对我耳语说:“守候在门口非要你接客不可的不是吴爷,你今天必须接客,你知道我们得罪不了白爷,他可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人物啊,白爷的名声连鸟群都害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哦,你以为姚妈愿意把你送给白爷啊,姚妈也是无奈啊,再说你是驿馆的第一枝花,你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了,姚妈也左右不了你的命运……”
白爷身穿黑色绸缎、黑色的圆口布鞋,站在驿馆门口。这就是我生命中出现的骚乱之一,随同他的出现,我的命运出现了波折,他的降临隐藏着两个男人的战争和女人们之间的战争。他端详了我片刻,那片刻只是一只鸟从眼前飞越而去的时间;那片刻,只是我往昔生活中迟疑的气息从琴弦上滑过的一个瞬间;那片刻,只是驿馆在这漫长时光中的一个不易察觉的跳跃。此刻,香帕的味儿充斥着鼻孔。此刻,白爷走上前来,伸出右手摸了一下我的面颊,我微微地用我生命轻柔地抗拒着,而我的旁边是斑鸠和鸽子。之前,姚妈曾经把斑鸠和鸽子带到了白爷的面前,试图用斑鸠圆润的身体和鸽子妩媚的神态勾引白爷,然而,白爷却执意要见驿馆的第一枝花。
此刻,在我轻柔的抗拒之中,斑鸠和鸽子趁机用身体朝前倾动,这是驿妓们惯用的身体姿态: 首先,是姚妈用她成熟的身体首次出现在门口,是姚妈训练了我们的身体语言,它就是抛弃灵魂之后的第一种自我出卖。表哥作为第一道人贩子把我们卖到了驿馆,而姚妈,驿馆的女主人,却在竭尽全力地用她的全部天赋和力量,训练我们将身体朝男人倾去的第一种姿态。
我明白了: 斑鸠和鸽子作为驿馆的第二枝花第三枝花,在私下,人们已经把我们的身份确定了。我没有想到,被我表哥卖到驿馆的三个女人,已经被姚妈当成了驿馆的三棵摇钱树。我明白了,此刻,斑鸠和鸽子都在向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献媚,这在驿馆是一种竞技,也是姚妈训练我们的竞技。她总是教诫我们说:“你们只有在男人的眼皮底下才能让肉体显现,才可能显现出价值和身份的重要性,所以,男人来到身边时,只有不顾一切地索取男人的亲昵的女人才是驿馆女主人……”谁都想在姚妈目光的笼罩下脱颖而出,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女主人意味着已经成为了姚妈的摇钱树和心腹。女主人意味着已经人气上升,犹如姚妈的香草熏蒸气味弥漫在驿馆的每一个公开的角落和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当我看见斑鸠和鸽子的身体涌动时,我同时也看见了从同一个岗寨上跑出来的沦为驿妓的另外两个同伴。此刻,她们的私欲和野心已经无法抑制,私下她们就感慨道如果能遇上像吴爷这样的男人的话,她们就决不会到驿馆外求生了。
言下之意可以透露出她们对男人的另一种期待。吴爷到驿馆以后,从未碰过别的女人,也没有花钱到另外的驿妓那里寻找肉欲,也许吴爷的言行使她们对男人产生了另外一种期待: 如果能寻找到像吴爷这样慷慨大方、对驿妓忠心的男人,那她们宁肯一辈子生活在驿馆里。
而对我来说,一辈子是一个遥远的境界,是一种我的肉身荡漾不出浪花的境界。我的世界之狭窄,我的世界之猥亵,我的世界之杂芜以及我的世界之渺小,使我不敢企图遥远的境界。我此刻期待一种现实: 我希望站在身边的斑鸠和鸽子,她们中的一个人能够用身体的力量把白爷带到卧房中去。
如果那样的话,面前呈现出来的看不清楚的一场骚乱就会结束,它渗透不到未来,尽管未来对我是缥缈的,然而,如果没有白爷的降临,也许我的未来会变得单纯一些。我试图为自己创造这种潜意识中的单纯,如果吴爷照此这样控制住那个像火焰一样流窜的阴谋。我既然有权力产生那个阴谋,我当然也会理性地减弱那个阴谋的存在。这取决于我在驿馆的现实,眼下,吴爷是我惟一的男人,他的银票已经决定了我身心的某种自由,所以,我曾希望在吴爷从马背上归来时,我是他的肉欲之乡,而当吴爷离开时,我又是驿馆中生活得最任性的女人,每天黄昏我用不着站在门口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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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骗记4(2)
我只为吴爷献媚。而此刻,局势变幻: 在姚妈的力量操纵下,我又要变成献媚者,这个局势使我的抵抗力不从心。即使是斑鸠和鸽子的献媚,倾尽力量的献媚术,对白爷来说也显得徒劳。白爷伸出手来,他可以左右自己的选择,我注意到了男人们的一种姿态,当男人站在驿馆门口伸出手来开始搂紧一个女人时,这个男人已经为他的夜晚选择好了纵欲的伙伴。
白爷伸出来的手惟愿随着缕缕的黄昏而去,我早就已经感觉到深秋过去了,它是随同吴爷的影子过去的,当白马纵身跃出驿馆时,我感觉到深秋越过了我的窗棂。而此刻,我希望白爷的那只手,一个男人坚定的手拥有它的选择,而斑鸠和鸽子可以任凭他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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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骗记5(1)
当白爷的手——那只坚定的手臂从深秋的坠落之声越过模糊到达我的腰肢时,我知道,我的本能又一次开始了抗拒。白爷搂紧我的腰肢时,我的眼前一阵晕眩,我提炼不了一种素质: 在这个黄昏,附属于另一个男人,成为这个男人的玩偶,也许这一切都因为吴爷的存在,以及他对我始终如一的占有,使我已经失去了一个驿妓特有的职业素质。
姚妈消失了几秒钟以后,亲自捧着一碗蜜糖水来到了我身边,她示意白爷先松开手,然后一定要看着我亲自把那碗蜜糖水喝下去,姚妈说我的身体看上去有些虚弱,仿佛失去了糖分,女人的身体是靠大量的像蜜糖一样的东西在支撑着,缺少了蜜糖,身子骨就支撑不了时世和命运的变幻。
当我用舌尖品尝着那些蜜糖时,我并不知道姚妈的另外一种魔幻已经在我的身体中产生了魔力: 驱使一个束手就缚的拘谨的女人,在一刹那间燃烧起来情欲。这就是那碗蜜糖水产生的功能,它成就了姚妈的诡计,实现了姚妈配方中的催|情术。
蜜糖尽快地溶化在我的血液中,我渐渐地失去了力量,突然,当白爷再一次搂紧我的腰肢时,我仿佛看到了吴爷,我有权利把自己的身体献给吴爷,久而久之,吴爷已经成为了我的男人,就在我们回到卧房时,我的身体触到了白爷身体上的一种坚硬的东西,白爷看见我不舒服便解下那东西。我的恍惚,我的被蜜糖水似的东西所溶尽的血液都上升为一种情欲。就这样,姚妈凭着一碗蜜糖水就已经改变了我的目标,让我和白爷度过了完整的一个夜晚。
拂晓临近,蜜糖水的功效已经在我体内慢慢地失去了魔力,我渐渐地睁开双眼,发现一个男人躺在我床上,我惊恐地爬起来,想辨认这个男人是不是吴爷,因为在刚刚过去的意念和幻景之中,我始终是在跟吴爷过夜。
我没有看到吴爷身上的那道伤疤,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看到的就是一团模糊和陌生的肉体,我还看到了那坚硬的东西,当我刚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件东西时,白爷翻过身来再次搂紧了我,他的气息裹挟着一种烟叶味儿,他体贴温存地对我说:“你的手只能触摸我,你是女人,女人是不能玩枪的,你果然像姚妈所描述的那样很狂野,像只狐狸,我遇到过很多女人,但都没有你这般的狂野,刚刚逝去的一夜,你在床上是够狂野的啊,你有可能会让我忘记别的女人……”
我后来才知道那蜜糖水不仅仅激起了我的情欲,也同样激起了我的狂野。就这样,在吴爷离开的日子里,白爷趁机占有了我的身体——这使我的好友斑鸠和鸽子失去了一个时机,她们在私下扬言道,如果没有我在场,白爷就会钻进她们的卧房中。她们私下诋毁我,说我是驿馆最自私的女人,总是想占有最有权威的男人。而我却在私下产生了一种念头,如果斑鸠和鸽子能够占领白爷的身体——那么我就获得了自由。
我的自由是吴爷给予的,他无论如何都是第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男人,当翡翠手镯在我纤细的手腕上滑动时,我总是想着吴爷,我甚至会眷恋他身体上的那道伤疤。我想,别的男人无法与吴爷相比较,因为吴爷跟别的男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已经占领了我的身体。
白爷与我度过了三个夜晚,决定带我出驿馆到外面透透气。他感慨道:“驿馆虽然很快活,却始终是一个女人的世界,我想让你看一看男人的世界,看一看我白爷的世界。不管这两个世界有什么不同,我今天都想把你带出门,你愿意吗?”我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想,我愿意。”
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再次有机会出驿馆,这个死灰复燃似的愿望此刻使我的灵魂浮出了胭脂和舞动的香帕之上: 它已经从姚妈的重重诡计中再次冒出来。我的那个阴谋,仿佛就是从我身体中再次长出来的幼芽。淡绿色或鹅黄|色的胚芽是我灵魂中的再生之地。一旦白爷带我出驿馆,这个胚芽将越过沉重的尘埃,我相信它一定会自由地生长。当我被白爷抱在马背上时,那匹黑马在那个早晨成为了驿馆中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我看到姚妈站在驿馆的中央,她的翠绿色的丝绸长裙并没有随风舞动,因为在那个早晨没有一丝风儿,所以,我能够感觉到翠绿色丝绸仿佛一种死寂生硬地贴在姚妈成熟的肉体上,使她在那个早晨显示出一种我从未看见过的欲望。姚妈的最大欲望就是竭尽全力地控制好我们肉体的运转,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在这个早晨已经绽放出一种旋律,我后来才知道白爷的降临使姚妈不得不屈从于一种东西,因为白爷的身份与降临驿馆的商人不一样,他是拥有一支土匪队伍的白爷,他拥有让姚妈畏惧的武装设备和一支失去了道德规范的队伍。所以,姚妈把我拱手献给白爷。我还看到了斑鸠和鸽子,她们的身体倚依在楼道的木栏之中,她们挥舞着香帕,试图不放弃每一个机会,以此让白爷猛然回头时,看见她们鲜活肉体的存在,这种存在可以让许多男人心花怒放,当然,也同样可以让白爷心花怒放。除此之外,在这两个女人的目光之中同样充满了嫉妒和失落,她们原以为白爷的出现,意味着一种新的生活的再现。因为,我早已发现一种趋向,进入驿馆的女孩子一旦被姚妈训练以后,她们就认命了这种现实,从而开始垒造自我的另一种价值。也许,在她们的眼里,我是一个很幸运的女人,我不费工夫就得到了茶叶商人吴爷的宠爱,现在又赢得了白爷的垂青;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男仆们簇拥在门口,目送着白爷。从这种局势上看,白爷是一个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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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骗记5(2)
一匹如乌云一样黑的马,显得高大强壮,当我的身体落在马背上时,白爷跨上马背搂紧了我,在这种意义上讲,吴爷和白爷具有同样的东西,他们都想带着他们的驿妓走出驿馆。只不过,吴爷让我骑在白马上时,还没有占有过我的身体,我不知道那天黄昏,吴爷是怎样滋生一种随风飘动的情绪,想带我在驿镇遛一圈。很久以后,我回想起这种场景时,依然能感觉到吴爷的那种情绪在我身上飘荡着。白爷却不一样,他跟我度过了三夜才决定带我到驿馆外面去,到他生活的巢|穴中看看,以此证明他的身体和价值。
黑马纵身一跃,我的身体就离开了驿馆,如果我阴谋中期待的那种自由就在黑马驰骋朝前时展现,那么,生存下去是多么美妙的图景啊。白爷挥动着缰绳,他跟吴爷不一样,他不愿意环绕着驿镇,他的黑马纵身一跃之中,我们已经过了驿镇的通道。
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我没有嗅到泥土和庄稼弥漫出来的浓郁的气息。在很长时间里,我被迫缩在笼子里,我仿佛已经失去了双翼,我仿佛被折断了幻想的翅膀。而此刻,我放眼眺望着盆地上错落有序的房屋,以及飞翔在天空中的第一批候鸟,惟愿我的肉身落在大地之上,落在敞开的我心爱的滇西北的盆地和丘陵地带,哪怕我是一只受伤的鸟儿,我也可能飞翔起来。
白爷的手时而松弛时而搂紧我的腰肢,我想要从马背上逃逸而去是很难的。我只有等待时机。自从进入驿馆以后,我仿佛是一个经历了迷乱的女人,每时每刻都在与迷乱作斗争。所以,澄明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