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凉月的梦是一片混沌,如天地未开,万物隐匿与虚无中,他试图让自己的意识变成一尾游鱼,在粘稠的混沌中慢慢潜入更深处,慢慢的,在意识的最底层,他看见了一豆萤火般的光。
那是一盏灯。
随着薛凉月意识的慢慢靠近,那盏灯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清楚地看见灯罩上,绘有长蛇状生物,狰狞又可怖。
惨白的光下映出一张苍白的少年面庞。
大约十二三岁,五官精致如画,眼尾微垂,显得温柔而含蓄。
他身上穿着暗红色的窄袖长袍,胸口上一弧弯月锋利如刀。
颜色是与灯光一样的惨白。
“喝下去。”
黑暗中有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光线更亮了些,少年身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张桌子的轮廓。
他顺从地端起桌上的一个碗,凑到唇边。
碗中是黑色的液体,不知是因为本身就是黑色,还是因为环境的昏暗。
周围鬼影绰绰,私语声窸窸窣窣,如虫豸爬行,让人听了脊背发凉。
“这就是药人?”
“没错,这一只,炼制已经进行到第三个周天了,小心点,这玩意浑身是毒,碰一下掉一层皮!”
“老天啊,这样还活着呢……不如死了快活。”
“……”
不如死了快活……
不如,死了快活……
……
薛凉月悠悠醒转。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红色蚊帐,纱帘放下,随风轻轻晃动。
红纱背后,是哪怕被装饰过还是很破旧的木屋,酒香依旧在空气中飘荡。
屋外,不知名的鸟儿婉转啼鸣,清脆入耳。
薛凉月抬手遮住脸,感觉浑身一抽一抽地疼痛。
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心中后悔不迭。
他大意了。
江湖里哪有什么好人,他在江南的杏花雨里把骨头泡懒了。
师无夜说的对,人在江湖飘,万不可目中无人。第一次被打晕就算了,后面明明有无数次机会杀了他或是逃走,自己偏懒得动。
现在好了,内功被废了,别说杀这个至少在剑心境的莫远,就是应付追兵都有些吃力。
“咳咳咳……”
薛凉月偏头咳出一口血,扶着床头慢慢坐起来,挑开纱帐。
越过大开的房门,他看见院中一个人,正是昨天那个少女,仍是在扫地。
“你师父呢?”
薛凉月走到屋檐下,朝那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