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嬷嬷绝不愿回想那一幕,可秦缨态度诚恳,她便又抬头去看揽月楼,这一看,令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古怪奴婢不敢说,但奴婢此刻瞧着揽月楼,只觉得……只觉得今夜的揽月楼,似乎比那一夜漆黑许多,您看,此刻,连那围栏的样式都是模糊的……”
晴夜照雪,此时的揽月楼坐落在一片灰蒙蒙的雪光中,楼舍依稀现个轮廓,秦缨道:“今夜梅林之中并未点灯,自然少了灯火映照。”
翠嬷嬷摇头,“您这样一说,奴婢越发确信了,揽月楼离梅林近,朝着梅林这一侧,那夜的确被映照着,但赵参军所站之地,却并非这侧,就算被余光照到,也不该令我们把他挣扎的样子看得那般清晰——”
翠嬷嬷双手抬起,又往身后挥了两下,“奴婢抬眼时,看着赵参军正从屋檐下走出来,他双手往后挥动,仿佛要把来捉他的手甩掉似的,下一刻,他身形猛地往前一倾,人便摔了下来,而那阿赞曼的身影比赵参军还要高些,一闪便不见了。”
随着翠嬷嬷所言,秦缨呼吸渐渐紧促起来,而这时,数道脚步声在几人身后响起,秦缨回头一看,眉头扬起,“崔大人?”
崔慕之披着件月白斗篷,正与一队御林军赶过来,他快步上前道:“底下人说你带着人往这里来了,我便来看看,这么晚了,你怎会来此?”
秦缨肃容道:“今夜本是入宫给永宁公主送灯,可就在刚才,我发现赵参军之死有些古怪……”
崔慕之一惊,“古怪?”
秦缨欲言又止,只问道:“赵参军之死的后事,陛下交予了谁料理?”
崔慕之唇角微抿,顿了顿才道:“交给了龙翊卫,赵永繁身份不低,又得陛下看重,他令龙翊卫肃查因果,到时候给他家里人一个说法。”
那夜黄万福前来宣召,将与未央池护卫无关的谢星阑也一并叫去了崇政殿,秦缨便想到,赵永繁之死,是郑钦与崔慕之有失,皇帝多半不会将善后交给他二人,此时崔慕之一言,便算应证了
她的猜测。
秦缨便道:“那劳烦你派人,去把谢星阑请来。”
崔慕之眉头大皱,“何以如此?赵永繁若当真死得古怪,那我在此处,也可做刑部分内之责,你难道只相信谢星阑一人?”
秦缨面不改色,点头道:“看来,得我自己去一趟金吾卫了。”
“你——”
崔慕之未想到秦缨如此没有商量,他眉眼微沉,终是看向身后武卫,“这个时辰了,直接去将军府找——”
秦缨忙道:“别,先去金吾卫,他多半还在衙门。”
崔慕之心口又是一窒,那武卫看看秦缨,再看看崔慕之,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崔慕之深吸口气,“先去衙门吧。”
武卫领命而去,崔慕之面色黑如锅底
秦缨不为所动,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既然来了,便叫人多打几个火把过来照照路,两个灯笼不够——”
崔慕之唇角抿得愈紧,深吸口气才吩咐,“打火把来!”
等十多个武卫打着火把,将整个揽月楼中庭照亮时,秦缨正立在雪地里,抬眸看向赵永繁坠楼之处,那夜大雪,已让揽月楼披上了银装,除了缺失的围栏,整座楼阙看不出一丝异样。
没多时,秦缨转身,打量横在两楼之间的假山群,这片假山奇峰错落,曲径通幽,最高处足有三丈有余,行走期间,只有高高仰着脑袋,才能看到揽月楼高耸的飞檐,而翠嬷嬷几人看到赵永繁坠楼之地,视线同样受阻。
崔慕之不知秦缨在看什么,但她一脸沉思,显然多有算计,他正欲发问,秦缨却一转身入了假山。
假
山内积雪层叠,秦缨缓步期间,每走至一处登高之地,便驻足琢磨一番,期间还要沿着石阶而上,比划探看一番才下来。
如此耽误了两盏茶的功夫,崔慕之与其他人仍一脸疑问,又见她越走越远,眼看着要往两丈外的邀月楼而去,崔慕之忍不住出声,“你到底在找什么?赵永繁死在揽月楼,你在此地合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