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快两点了,王姨才赶他们去玩,自己来收拾。
人吃饱了就犯困,柳山一连打了三个哈欠,苏韵文让他先睡个午觉。
他们坐在苏韵文卧室旁的书房里,下午的太阳直射过来,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宽敞。柳山倒坐在椅子上,把头托在椅背上。他刚打过哈欠,眼里还湿漉漉有些水汽,他强撑着困意,眼睛要眯不眯,飘忽着看向苏韵文,声音也透着倦意:“小文哥哥,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呀。”
阳光打进来,刚好有一束照在柳山发顶上,发丝末尾泛着金光,能看出空中还有微尘浮动,他觉得柳山要睡不睡的样子好像小时候看见过的午后打盹的猫,慵懒又惬意,但柳山性格确实不像猫,实在要说,更像是活泼好动的狗。
“什么?”苏韵文突然说话,把他从莫名的思绪里捉回来,确实没听到刚才他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给你送礼物啊。”柳山用手背随便抹下眼睛,撑起精神,转身把书包提过来,抱在怀里,从里面捧出个手掌大的盒子。外面用彩纸裹着,上面系了一根蝴蝶结状的丝带。他眼看着柳山把这个盒子递过来,却迟迟不接。
惊喜吗?更多的是震撼,苏韵文目光有些呆滞,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外界的声音忽然褪去,只听得见胸腔里的“咚咚”声。他也听不见柳山说话,好像自己突然分裂成了两个,一个还坐在这里,一个站在旁边,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天马行空地回忆。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
曾经还在学校的时候倒看过班上的同学互送礼物,但因为他腿脚不便,人又孤僻,礼物便从来没有他的一份。有次看到街上的橱窗里摆有这样的礼物盒,他随手一指,对母亲说想要这个,第二天商家便送来店内所有他能穿的衣服。从此他便再也没有向别人要求过什么了。
家里也是要送礼物的,但从来都不是具体的东西,上一次是某个基金,再上次是什么股份,总之就是这些东西,只有何浦毅,偶尔送点游戏带和CD盘过来,还算得上是摸得到的东西。
“苏韵文,苏韵文?”
见苏韵文一直不接,柳山便大着嗓子喊他,他心里想,要是苏韵文还不接,以后就再也不给他送东西了。
苏韵文一怔,两个自己合二为一,双手捧过那小小的礼物盒。仔细看去,外面的包装纸并不十分精致,胶水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你不拆开看看吗?”柳山歪着脑袋问他。
“我,可以吗?”
“送给你的,你不打开看看?”
苏韵文这时才如梦初醒般,点点头,摇着轮椅到书桌前去,从抽屉拿出一把剪刀,想了想又把剪刀放回去,亲手把包装纸顺着痕迹扯开,不破坏纸的完整性。
柳山在一旁看得着急,但也不催促他。他十分期待苏韵文的评价。
等把包装纸全部散开,里面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纸盒。苏韵文把纸盒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八音盒?”不怪他疑惑,因为这个八音盒和市面上的不太一样,就是一块木头,一个手柄,连接处还颇为粗糙。
“是啊,我自己做的!”
苏韵文吃惊,“你自己做的!?”
“是啊,别看不起人,我自己雕,自己磨的呢。你先转一转。”
苏韵文压下心里的震惊,轻轻摇着手柄,八音盒静静唱着著名的天空之城。
柳山微笑着抿唇,昂首挺胸,等待苏韵文的夸赞。
“怎么这么厉害。谢谢小山,我真的好喜欢。”
都不用别人问,柳山自己就全盘托出了。他说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之前一直想送什么礼物,但是感觉苏韵文什么都不缺,像班上同学那样随便买个水晶球小摆件又觉得好敷衍。看到上回他那么喜欢那支羽毛笔,干脆自己再做个什么东西。
木材,钻机还有树脂胶和木蜡油都是在他爸厂里找的,小锉刀和铜合页是在五金店买的,砂纸是从家里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只有机芯实在没法做,从外面买的八音盒里拆出来的,所以倒也不算全手工。
听着柳山絮絮叨叨将自己如何做的,苏韵文内心实在受宠若惊,他觉得以前得不到的遗憾,在这一刻通通都消散了。他想自己应该很感动,感动得都要落下泪来,但一摸脸上,又是光滑干燥的。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自己,神色异常清明。
等柳山颠三倒四说了好长一段,又重重打了个哈欠,苏韵文应该是喜欢的吧,他想。于是蹬掉鞋子,往旁边的小床一躺,沉沉睡去了。
苏韵文又摇了一圈,等音乐静静放完,苏韵文把它复盖上,装进之前那个小方盒里,捏在手里思索了一番,拉开抽屉放了进去,一起的还有那张被他折得整整齐齐的包装纸。
宝贝是应该藏起来的,他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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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