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下)鹧鸪铺偶遇葬情使晚雪楼强截传令书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拭剑峰。
大雪纷飞。
连接拭剑峰与百花峰的灵禁链桥上,田浩天凝眉停步,转身看向以瞬转身法追赶上来的苏泉。
苏泉朝田浩天扔过一枚真意传承玉简:“田大少爷,你曾好奇百越剑池却邪剑诀。”
见田浩天伸手将玉简接住,苏泉扬眉继续说道:“那时不给你,是因为你不是甲子榜首。这一枚,与我送给石念远的一模一样。”
田浩天抬眼看向苏泉:“之前,你说田某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怎么,你想要的东西,如今田某又给得了了?”
苏泉抿唇半勾嘴角:“你不好奇他为何在短短时间内,就从灵知境极速提升到了尘微境?你不好奇他仅仅凭借与你手中一模一样的却邪剑诀基础招式真意传承,就能在与你的比斗中展露出百越剑池绝学抵天三剑的意蕴?你不好奇他以尘微境起品修为,就能将尘微境合品的你击败?你不好奇他那些精妙绝伦的操灵手法?这种将灵力运用得超乎技近乎道的仙道天赋,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他很可能是——谪——仙?”
苏泉最后两字一字一顿,咬得极重,将赵前子、祝娴兰以及纳兰左尘先前对石念远的某种禁忌猜测一口道出。
田浩天眼皮不着痕迹的跳了跳,苏泉见田浩天似乎意动,走近了几步,继续说道:“传说谪仙不止拥有宿慧,对天地灵力有近乎本能的卓绝操控,先天一炁中更孕有……”苏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挂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田大少爷,我也是甲区弟子,那次探查妖兽开灵的任务,我也能接,望北崖的事情,我都看在了眼里。你说,如果有下一次,我作为他的朋友,会离他很近,而离得近,剑就会递得快。”
田浩天冷笑了一声:“苏泉,你让田某感到恶心。”
苏泉继续向前踏了两步,可田浩天还不等苏泉开口,手腕一抖,泉吟剑发出嘹亮剑吟,斩碎那枚真意传承玉简的同时,锋鏠直指向苏泉:“离得近,剑就会递得快。田某方才说了,你这种人,不配与田某为伍。”
苏泉双手摊开,以示未持兵器:“田大少爷,我与你们不一样。道家说,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说生命不分贵贱——可是你们生来就被叫做少爷,而我,生来只能垂头看向地面,每一次抬头,看到的尽是肮脏嘴脸。你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需要废尽所有心机,需要承担丢掉性命的风险,我的仙道,是从一具具尸体堆砌的血路中踏出来的。成为百越剑池剑冠魁首之后,我逐渐拥有了本该拥有的一切,金钱、女人、名声……如今,我已经不求金银,不求女色,不求名利,一心只求无上仙道,田大少爷,不知道我是否逐渐赶上了你们这些少爷的格调?”
“本该?格调?”田浩天不屑嘁声冷笑道:“你在田某眼里,不过跳梁小丑。你那些自以为是的论调,如同朝菌说晦朔,蟪蛄谈春秋,可笑至极。”
苏泉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谈不拢了?敌人的敌人,难道不是朋友吗?”
罡风骤起,鹅毛大雪徒然逆扬天际,一道剑光如水,绕过泉吟剑,直取田浩天面门。
田浩天面无表情,泉吟剑上瞬间爬满道道电蛇,侧身避过苏泉剑招,泉吟剑斜撩苏泉心口,抵天三剑不愧为南荒问剑冢都不吝称赞的守招,苏泉手中剑光收敛,格档住了田浩天的泉吟剑。
田浩天泛起冷笑,雷电锐利唳鸣声响起,电蛇纷纷涌向苏泉手中长剑,苏泉瞳孔一缩,一道灵力网快速构筑,电蛇却根本不管不顾,直接穿透灵网,击在苏泉持剑右臂,苏泉吃痛撤招,后跳三步拉开距离。
田浩天身周,漫天风雪一旦近身,都化作水雾,田浩天溢散灵压徒然一增,水雾凝聚,如同小型雷云一般,电蛇狂舞,电光将田浩天的身影映照得时明时暗:“敌人?你是在说你?你配吗?”
……
留邺城南。
打铁声叮当声从深巷中传来。
包子铺前,张老汉已经将屋中两副小桌椅摆到了店铺门口,其中一副桌椅上有人围坐,与李瘸子并不生分的三五地痞正在吃着蒸饺喝着米粥。
石念远指向包子铺前老旧旌旗招牌笑道:“那家包子铺是老字号了,味道挺不错的,尝尝?”
慕容姗点了点头,这位英姿飒爽的慕容军大雪晓骑落雪营七连前任伍长似乎从来不会刻意要求或拒绝什么。
近几年来,留邺城大力发展城南经济,致力解决贫困问题,吃得起大白包子,喝得起浓香米粥的人逐渐变多,不过,吃不起的依然更多,在许多人家缺了耳朵、破了孔洞的黑锅鼎罐里头,一年到头炖煮的都是城郊的野菜草藤,至于过年,多炖几根。
张老汉每天都会送出一些包子饺子油条豆浆什么的,以张老汉自己的话来说,生而为人多行善积德,以后去阴曹地府做了鬼,才不会被油煎拔舌。
张老汉送吃食看人,一辈子生活在留邺城南,从流落街头乞讨,到用积蓄开了这间包子铺,张老汉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别的地方张老汉不敢说,但是在留邺城南出没的,张老汉自负从来没看走过眼。
张老汉的免费吃食只送穷人,准确点说,穷人中的穷人。
因为这件事,张老汉没少与婆娘吵嘴。
各种各样骗吃骗喝的,将张老汉的善意当作理所当然的,诟病张老汉免费赠送的吃食不干净的,当天免费吃食送完了,说张老汉故作噱头讲话不算数的……世人千面,万般滋味,张老汉见得太多太多——好在,知恩图报的人也不少,暖了张老汉的心,让张老汉一直坚持了下来。
瞧向正在啃免费蒸饺的三五地痞,张老汉欣慰心道:连流氓吃了我老张头的包子,都开始浪子回头,常做好事了。
石念远与慕容姗走近时,正好看到一老一少站在包子铺前。
那少的身穿脏得看不见原本颜色的衣服,污垢所致,衣服上有一块一块僵硬的布褛,脸上尽是秽渍。
“城南扫街人。”石念远向慕容姗解释道。
那老的裹了一件同样脏兮兮的破烂绵袄,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皱纹满布,似乎那少的只要一放开扶住他的手,他就会趴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