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大喜,命侍卫接过食盒,朝她也道声谢,玫云眼波潋滟,慢步退回崔氏身后。
崔氏笑问他:&ldo;你跟我说句实话,沈二爷真的不在书房么?可有丫头明明看他进了这里。&rdo;
沈桓还未答话,却见徐泾匆匆过来,朝崔氏拱手作一揖,笑道:&ldo;二爷有请三夫人。&rdo;
崔氏抬手抚了抚发鬓,交待丫头在廊前等候,掠过沈桓,自随徐泾往书房走。
沈桓吁口气,本就不擅骗人,这样最好。
拔剑出鞘,指着沈容继续缠斗,他二人你来我往比划的不分胜负,那沈容忽得嘴角浮抹笑意,背身近前,剑指一方:&ldo;有个丫头看上你了。&rdo;
&ldo;谁这么有眼光?&rdo;沈桓浓眉微挑,一面侧头瞟去,但见玫云立不远处,正睁睁地望着他。
也就这一分神儿,沈容的剑尖在他肩膀上蜻蜓点水,旋而迅疾不及掩耳窜退至后,徒留一声谑笑。
&ldo;娘的。&rdo;沈桓接过棉巾擦拭额上汗珠,唤过侍卫张宏:&ldo;把厨房里的羊腿拿给夫人去,就说最近京城乱得很,我们守护二爷不是一般的辛苦。&rdo;
&ldo;……然后哩?&rdo;张宏等不着后半句,挠着头追问。
沈桓抬手给他个爆栗:&ldo;蠢才,只需这几句,夫人就心底透透的,你就候着吃罢。&rdo;遂目不斜视的朝院门外去。
……
再说崔氏进得书房,见沈二爷端坐桌案前执笔写笺,他玉簪绾发,穿宝蓝地团福纹妆花直裰,衬得身型凛凛,面庞清隽。
听得动静抬首受她见礼,让其坐,随后从桌屉里取出封信,噙起嘴角温和道:&ldo;这是三弟从蜀州发与你的家书,原欲遣管事送去,既然你来了,不妨当面给你。&rdo;
徐泾拿起送至崔氏面前,她接了谢过笼进袖管里,观沈二爷要拈笔,知他是送客之意,连忙硬着头皮说:&ldo;我有桩事儿想麻烦二爷,不知当讲不当讲。&rdo;再看一眼徐泾,欲言又止。
&ldo;无妨,你直说就是。&rdo;沈二爷搁笔,端起盏缓缓吃茶。
崔氏不得不道:&ldo;说来十分羞愧,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叔伯而来,自从府里女塾辞离后,莫说国学、府学、县学这些公学他高攀不上,连高门大府里的家塾及义塾,皆把他拒之门外,现只能自己在会馆设帐,学生寥寥难以为继。还请二爷大人大量,饶他一条活路罢。&rdo;
沈二爷面色平静,语气淡淡:&ldo;此话差矣!他才疏学浅,误人子弟,言语冲撞,对吾妻大不敬,没拉他去见官已是给足崔侯府面子,何来饶他活路之说。&rdo;
崔氏从袖笼里摸出个帖子,咬着唇求情:&ldo;这是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潘大人的拜帖,他请二爷随笔签个名儿,才可募我那叔伯入府为掌塾,二爷若能高抬贵手……&rdo;
她脸颊微红:&ldo;便是让我做甚么都肯允的。&rdo;
徐泾正犹豫是否要接过那拜帖时,沈二爷已沉声拒绝:&ldo;吾素之禀性,最恶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崔定亮在沈府两年,吃穿住行厚待不提,其纳教银,收束脩,逢年过节另有封银厚赏,旁得不图,只希他能好生教读沈荔沈雁等女子弟学问,如今事与愿违,他一走了之。当吾沈府就这般来去自如么?想得未免简单!&rdo;
他顿了顿,冷笑道:&ldo;崔定亮已臭名昭著,无人敢聘,他便是面有菜色的苜蓿生涯,都将难以维持,大势即定,弟妹再求也无用,不过我可以指条明路与他,出京城百里外或许还能得条活路,就看他是否愿意。&rdo;
崔氏听得面色发白,心底寒凉,崔定亮生长京城,锦绣度日,哪里肯远走他乡讨生活,她该如何向母亲交待。
……
外头有丫鬟禀报,道二老爷回来了。
帘笼被打起,沈泽棠进屋来,翠梅采蓉及二三丫头站在窗前,田姜则坐在炕上,松挽发髻斜插支衔珠凤钗,穿藕粉薄袄、鹦哥绿绸裙,正同个婆子说话,那婆子手里抓着只羊腿,剔得蹭光干净,看着还很新鲜的样子。
他免去众人礼,坐在炕桌另一侧,又看一眼那羊腿:&ldo;这是在做甚么?&rdo;
田姜笑说:&ldo;沈指挥使遣侍卫送来的,我正交待她怎么做好吃呢。&rdo;又吩咐翠梅采蓉她们摆桌上早膳。
沈泽棠问她打算怎么做,田姜道:&ldo;红煨羊肉如何?先煮熟再剔骨肉,切小块加甜酱和鸡汤煨,再加鲤鱼块同煨之,主取个鲜字。&rdo;
沈泽棠想想又问:&ldo;沈桓怎会送羊腿与你?&rdo;
&ldo;不是你让他送来的?&rdo;田姜见他摇头,方才恍然:&ldo;张侍卫说最近京城乱得很,他们护你十分辛苦,偶得了条羊腿送来,便是讨犒劳想吃顿好的,我想倒也不为过。&rdo;
沈泽棠眸瞳微烁,抬手摸摸她的脸儿,好个沈桓,竟学会阴谋诡计了,敢来诓骗九儿……
他朝那婆子吩咐:&ldo;冬至后正是风羊腿的好时节,你把这羊腿炒盐淡腌,悬风炉或灶前近烟处风干,待岁尽时或煮或炖或煨皆可,咸鲜滋味会更好。&rdo;
那婆子听得不明白,糊里糊涂看向田姜:&ldo;这羊腿今儿个不烧了?&rdo;
田姜&ldo;嗯&rdo;了一声,掰手指数数,很肯定道:&ldo;没个月难吃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