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尝做错了甚么……
舜钰心头泛起酸楚,要开口问个明白,忽闻帘子簇簇响动,回首望却是沈桓,他唤了声二爷,欲言又止。
舜钰知他们定是有事相商,不便再留,遂给沈二爷俯身搭手作一礼,咬着唇瓣径自走了。
沈泽棠站起身走到窗前,听着隔墙传来低声笑语,默默出了会神,才朝沈桓命道:&ldo;你带他们进来罢。&rdo;
沈桓应诺,稍刻去而复返,沈泽棠正坐在桌前吃药汤,就听得一声洪亮嗓门儿:&ldo;贤婿身骨还没好全么?&rdo;
&ldo;谁是你的贤婿!身骨已大好。&rdo;他抬首微笑,却道来者是谁,梁国公徐令、英国公陈延及都察院御史高达。
三人脱去斗篷入坐,董娘子斟来炖的热滚滚香茶,即和沈桓一道退下,阖紧窗门守在廊前。
徐令打量四周道:&ldo;这里离北镇府司可不远,路上行人十中五六便是锦衣卫,你怎还敢藏匿于此。&rdo;
&ldo;夫人和孩子在邻壁宿住。&rdo;沈泽棠放下药碗,淡淡道:&ldo;委实放心不下她们。&rdo;
他转而看向高达:&ldo;听闻光启犯了事,如今削职降品在府中待命,可是言之属实?&rdo;
高达叹息一声:&ldo;皇帝旨谕徐炳永彻查朝中昊王党羽,他自然要逞势弄权,拔除眼中钉,光启素日言行于他不对,早就怀恨在心,寻个莫须有的罪名,原欲捕进昭狱受刑,幸得太皇太后求情,只削了尚书职,如今赋闲在府,也是十分的苦闷。&rdo;
沈汉棠沉吟问:&ldo;秦砚昭深受徐炳永器重,若他肯美言几句,光启应不至沦落此番境地。&rdo;
陈延气不打一处来:&ldo;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非但不帮衬,还三不五时遣侍从上门要接妻儿回府,光启自然不肯,你是不知他那娇滴滴的闺女,被秦砚昭折磨成甚么样……&rdo;
沈泽棠蹙眉听他言毕,方神情凝重道:&ldo;徐炳永果然老谋深算,一手清肃朝堂,党同伐异,一手按兵迟迟不发,就等昊王率先起兵反叛,他们削藩之由方才忠恳,且得民心,旦得两军对擂,他方数万兵士气勃发,昊王未必能稳胜。&rdo;
&ldo;吾原以为皇帝命锦衣卫捉捕兵部右侍郎刘燝、五军都督佥事杨凤,是他俩联手设陷引昊王入局,显然高估了他俩……今日舜钰进宫赴筵,眼见徐炳永在席间,携一众官员逼皇帝放人,其嚣张跋扈已成气候,吾等不妨将计就计,助皇帝一臂力,迫徐炳永不得不先出兵削藩,落天下众人口实。&rdo;
徐令颌首称赞,又问可有何良策。
沈泽棠接着说:&ldo;如今朝堂及内阁皆是徐炳永把持,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樘同徐炳永关系更为亲厚,永亭虽得皇帝另眼相看,但遭魏樘嫉贤妒能,是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吾需一个能将奏疏亲递皇帝手中之人。&rdo;
一众凝神细思半晌,陈延拈髯道:&ldo;魏国公常燕衡倒在宫中常行走,他曾欠吾的情未还,去求他一次应会允肯。&rdo;
沈泽棠从桌屉里取出封信笺递给他:&ldo;你回府后重新誊抄一封,再给常公后,央他亲写奏疏亲交皇帝,万勿假借他人之手,否则全盘计划皆输矣。&rdo;
陈延郑重的接过笼于袖里,高达挠挠头疑惑问:&ldo;沈二你前些日还道,昊王麾下人马才刚至南京安顿,还可再等些时候,现怎又突然变得如此急迫?&rdo;
沈泽棠默了默:&ldo;皇帝有龙阳之癖,今日舜钰差些被其染指,幸得杨卿出手直救,恐他不久自身难保,到那时,舜钰将再无人可相护,孤陷险境,以身伺龙,笈笈危也。&rdo;
第陆壹陆章两相好
舜钰一晚也没睡踏实,看着窗户纸发清了,索性穿衣趿鞋下榻,翠梅捧来热水伺候她洗漱。
待梳理完毕,她走出房门,秋生早凉,院落桐叶,风清吹破雾白,挟着孩童咿呀娇啼声。
隔墙缭起一缕青烟,送鼻息一丝苦味,是董娘子在给沈二爷熬炖药汤。
她凝神细听那边动静,奶娘抱着元宝和小月亮从明间出来,小家伙们吃得饱饱地,见着娘亲眉眼弯弯。
舜钰抱起元宝啃他的小肉手,逗着问:&ldo;想不想见爹爹呀?&rdo;
元宝听着找爹爹,精神大振,咧着嘴呃呃要走,小月亮也跟着学样。
舜钰便叫翠梅抱了小月亮朝邻房去,董娘子闻声开门,显得有些惊讶。
这一大早拖家带口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ldo;二爷起了没?&rdo;舜钰扫了一圈没见沈桓等侍卫的影子。
董娘子回话:&ldo;昨晚儿二爷寅时才歇下,这会儿还睡着。&rdo;至现时二个时辰还未有。
舜钰脚足微顿,神情有些犹豫:&ldo;倒来得不巧。&rdo;想着辄身打算回去,元宝不乐意了,指向正房拱着身子直扑,小月亮瘪嘴儿要哭不哭的样子。
奇怪……啥时候跟爹爹这么要好了!
听得院门嘎吱一声,沈桓拎着大圆白糖烧饼和猪肉心烧卖过来,见得舜钰拱手作揖,也未多话,径往厨房里去。
&ldo;娃儿想爹爹,我带他们看一眼就走。&rdo;舜钰自言自语,董娘子伶俐地走前头小心打起帘栊。
屋里昏暗静谧,阳光透过窗缝溜进亮色,烛火与炉香一明一灭终是熄了,四个用过的茶盏搁于香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