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胜玉受了苦,活得小心翼翼,如明珠蒙尘,现在终于再也没有可以束缚她的事物。
听起来,仿佛一个完美无瑕的启航。
但是,她心中真的如此畅快肆意,一丁点阴影都没有吗?
燕怀君笑着笑着,眸光之中又掺进一丝沉暗。
但他没说什么,撇开了头掩盖自己的神色,拿起酒壶在面前的两个小杯中斟满,举起其中一杯和胜玉碰了碰。
“敬明日。”
胜玉也笑,郑重举起酒杯:“我酒量奇差,就不逞强了,让天地代我饮去。”
她撩开车帘,窗外稀疏的树木和山石唰唰倒退,灿烂的阳光如金箔一般铺散下来,胜玉抬腕,清亮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柔润澄澈的弧线。
她喃喃:“敬心无挂碍的璀璨明日。”
车窗外似乎又有黑影一闪而过,胜玉在枝杈间定睛瞧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回身在车厢内坐好。
燕怀君一路相伴,两人总有话聊。
只是旅程毕竟疲惫,到下一个驿站时胜玉让车夫停了停,看了一圈里面的客房还算体面,便打算在此休整。
她如今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目标,正是要享受的时候,根本不必赶时间。
燕怀君帮车夫拴好马匹后过来办入住,问到开几间上房时,燕怀君莫名结巴了一下,红着耳根说两间。
胜玉已付过了钱,在回廊里四处转转。
等房间收拾好了,她与燕怀君暂且道别,各自进房关上门休息。
门扉在身后合上的一刹那,胜玉仿佛被抽出了一口精神气。
这口气儿一直顶着她,让她在他人面前得以正常的欢笑谈天。
但或许压抑得越狠,独处时便反噬得越狠。
胜玉茫然地低头看着驿站的地板。
她其实出门的经验很少。
除了当初懵懂的流浪,后来许多地方都是跟着李樯去见识的。
她住过雨灵乡的客栈,金吾郡的旁舍,从金吾郡一路进京的驿站。
全部都跟李樯有关。
以至于她现在在驿站中,也仿佛到处都是李樯的影子。
胜玉提着脚尖滞涩缓慢地走到桌边,唇瓣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凉茶。
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门,确认几遍它确实被闩着。
不会有一个环佩啷当的俊朗公子突然推开门,桃花眼笑着走进来。
胜玉深吸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刚刚隔着门框与隔壁的燕怀君道别时,那一瞬间她心中闪过了一个很差劲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