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尉迟尚漳也知晓你的身份?”枫陵王妃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诧,“既然如此,他竟还敢放你这冒牌货在皇宫中骗吃骗喝,就不怕被人瞧出端倪来?”
……喂,骗吃骗喝什么的,太夸张啦。尉迟采扁了扁嘴,“从一开始就没人怀疑我,因为没人见过长千金。”
枫陵王妃迅速逮住语间重点:“‘从一开始’?什么叫作‘从一开始’?”
好厉害的女人。尉迟采苦笑,乖乖应道:“就是从入宫开始。在进入帝都之前,我就已取代了长千金的位子。”
“若本王妃未记错,从帝都传来册封昭仪的消息是在去年的霜月左右……”枫陵王妃语间忽地一断,似是半道上记起了什么,嗓音陡然拔高:“丫头,你是几月入宫的?”
“我?”尉迟采眨眨眼,“按照我们那个世界的历法来算,就是五月。不过我到赤国时,感觉上大约是入秋了呢。”
枫陵王妃垂下美眸,浓密羽睫掩去了她眼底意味不明的暗光。
过了一阵,她才又开口了:“方才你说……你们那个世界?”
“唔。反正王妃你已知道我并非长千金……其实呢,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尉迟采指尖戳着桌布,眸子轻扬:“王妃愿意替我保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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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帝都翡城,似是一头蛰伏待起的巨兽。
戌时末,一辆青幔马车在城东的泰和坊间悄悄停下。车夫小心打起轿帘,“公子,入府时务要谨慎,要是给人发现……”
“不必罗嗦,本公子清楚该如何脱身。”一袭纯黑斗篷直拖至脚踝,白皙双手将兜帽拢起,绛紫的缎子袖边自斗篷下露出。“你就在这儿等着,一个时辰后我便回来。”
“是。”车夫低声应下,而后一头钻进了马车内。
泰和坊临近右兵马司,故而白天在这条道上时常有军官路过。然戌时二刻后天色全黑,大半军官业已回府,此时的泰和坊则人迹稀少。这罩着黑斗篷的年轻公子沿着花墙走了一段,在一处因砖瓦脱落而略矮于前的墙边停下。
年轻公子吐纳一轮,后退数步,而后突地发力朝墙头冲来!
短暂的衣料摩擦声后,年轻公子已越过了墙头,稳稳地落在这花墙之后的院落中。
……
“哼,陛下将这等麻烦差事交与你,就不怕自个儿吃亏?”
金庭秀一面凉涔涔地说着,一面将吟墨阁书房内的窗扇推开。夜风直灌而入,森冷的气流将他两幅天青色袖摆吹得飘飞起来。他回头望一眼书案后的那人,“……楚逢君,你小子真有在听我说话么?”
“有啊,我这不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你嘛。”楚逢君绵答答地靠在软椅背上,一手使劲揉着自家额角,试着减轻脑袋里阵阵跳痛。
金庭秀又是一声冷哼,旋身往书案走来:“你觉得三州学子联名上书之事,真是尉迟家暗中撺掇所致?”
“有脑子的人心里都明白,尉迟尚漳做了这么些年的门下侍中,他对这种瞎起哄的破事持怎样的态度?”额角的皮肤给揉得发红,楚逢君终于罢手,眼神越过跟前的金庭秀,没入窗外深沉的夜色中。“若真是他所为,只怕早就亲自去丹篁殿向小陛下解释了。”
“这等做派,倒是像极了一个人。”默然片刻,金庭秀忽然笑了。
楚逢君亦是扬唇,正要挪开视线,忽然凤眸一凛。
察觉到他的异色,金庭秀敛去面上笑意:“怎么?”
“有人进来了。”一面说着,楚逢君施施然撑着软椅起身,眼底的冷涩也渐次化去:“幸亏不是梁上君子……呵呵呵,我这就去迎他进来。”
见楚逢君还睨着自己,金庭秀眉头一皱,疑惑道:“……还需要我回避?”
“那是自然。”楚狐狸微笑。
金庭秀撇了撇嘴角,旋身往门边走去,末了还撂下一句:“若是这屋中少了什么器物,楚逢君,照、价、赔、偿。”
“是是是,金大人请快出去吧,您不走他是不敢进来的。”楚逢君苦笑着伸手来赶人了,“您走好啊,楚某不送了啊!”
好一个引狼入室的损友……金庭秀暗自腹诽着,抬步迈出吟墨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