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容绥闷哼一声,便见那根峨眉刺已有半截穿过他的衣衫,刺入了他的心口,一股鲜血从他胸口处淌出,渐渐浸湿了月白色的衣襟。那一抹殷红,带着炙热的温度,犹如在雪中徐徐绽放的红莲,艳丽而妖娆,与他清雅绝尘的姿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眼见那根峨眉刺就要整根没入,容绥神色一凛,往日那温润如玉的眉眼下已是一片寒冰。
他反应极快,转瞬间便紧紧攥住了她手中的峨眉刺,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臂,使她无法再用力将那根峨眉刺刺入分毫。
那舞姬试图挣脱开他的钳制,却发现就算自己使尽浑身解数到头来也只是徒劳,她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之色。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股内力从他那双修长白净的手上涌动而出,瞬间穿透了自己全身经脉,令她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松掉了手中的峨眉刺。
紧接着便见那根峨眉刺被他用内力震出体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后,“当”的一声坠落在地。
“你……”她脸上多了一丝错愕和慌乱,但又很快恢复了冷静。她双足一顿,轻灵地腾空跃起,脚腕上的银铃随之“叮铃”作响,几乎是瞬间便提了内力朝他劈头盖脸地一掌打去,眼中杀意尽显。
只见容绥衣袍一动,一阵淡淡的篱落香拂过,他整个人便已凌空而起,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这一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过突然,令在场之人都猝不及防,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呆愣在原地。直到峨眉刺掉落在地,他们才恍如大梦初醒。
接着,场面陷入一片混乱,喘息声、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容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正在过招的两人,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眼底还透着尚未散尽的惊惧之色,看起来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好端端的一个舞姬会突然变成一个杀手?若是容绥在他这宴会上有个三长两短……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神一晃,立即朝殿外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
不消片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利器出鞘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紧接着便见十数名手持兵器的护卫从殿外蜂拥而至,团团围住了正在与容绥过招的舞姬。
见到护卫队的出现,容洺很快镇定了下来,冷声喝道:“速将刺客拿下,切莫伤着怀王殿下!”
一声令下,护卫们纷纷冲了上去。
那舞姬本就赤手空拳,与容绥交手时并未占到上风,此时又碰上十几名招数凌厉、力大无穷的护卫,更是寡不敌众,很快便落了下风。
眼见一柄白刃就要刺破她的胸膛,她心下一惊,连忙闪身躲避,却在回首间闻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篱落香,下一刻,只觉得肩头一痛,整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厅内一侧的红柱之上。
容绥这出其不意的一掌又快又狠,令她防不胜防,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抬眸之际才发现自己已被他打出数丈之远,而那十几名护卫正迅速朝她围来。
她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接着神色一沉,一把拽下脚腕上的银铃。
“小心,有暗器!”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容绥急忙喝道。
他话音还未落,便见数根银针从舞姬手中的银铃里射出,众护卫连忙挥舞着兵器将其挡开,待他们再次朝舞姬望去时,除了红柱后一扇大敞着的窗户,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众护卫立即反应过来,马不停蹄地追了出去。
容洺见状大惊失色,朝护在他跟前的侍从怒喝道:“还不带人去搜?那刺客受了重伤,必定逃不远!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刺客拿下,不论生死!”
容洺刚下完令,便见容绥身形一晃,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黑血,然后踉跄后退两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捂着心口缓缓倒了下去。
“老七!”容洺惊呼一声,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心急如焚地朝他奔去,大喊道:“来人啊,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侍从不敢怠慢,几个箭步便冲出了厅内。而那些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宾客们见到这个情景,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连忙上前去查看容绥的伤势。
只见容绥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额上不停地冒着冷汗,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容洺和众人赶紧将容绥从地上扶起,抬至偏厅的软榻上,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容绥胸口那朵触目惊心的殷红不知何时竟变成了黑褐色!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根峨眉刺上竟被抹了毒!行刺又抹毒,这摆明是要置七皇子于死地啊!
他们顿时心下一沉,面如死灰。
他们心底都清楚,这七皇子虽是远离朝堂,可玄武帝对这个儿子还是非常在意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把他从冷宫里接出来亲自教导三年,更不会将他从北落师门召回来封王建府,任由他成日不问世事。
若七皇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玄武帝必定大发雷霆。自古以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这又岂是他们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官承受得起的?若是玄武帝追究起来,莫说他们今日在场之人皆难逃厄运,就算是太子只怕也难辞其咎。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之时,便见一名白衣男子带着一名大夫行色匆匆地赶来。
那男子,众人自是识得,正是容绥的贴身侍从——墨北。至于那名大夫,众人倒不甚留意,他们此时只希望他能妙手回春让容绥顺利渡过此劫,至于是谁,根本不重要。反倒是容洺,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很久之后容洺才回想起来,此人正是当年被太医院除名的太医——燕庭筠。
“参见太子殿下。”
墨北与燕庭筠匆匆朝容洺行了一礼后,立即将容绥从容洺手中接了过来。
在看清容绥胸前黑褐色的伤口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燕庭筠赶紧朝容绥的脉搏探去,目光也渐渐沉了下去,片刻后,他面色凝重地对墨北道:“王爷中的,是寒梦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