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陆石夫外,人人摸不着头脑,瞧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以红线缠着的小包裹,安放桌面。
龙鹰想着香怪说起香料时半疯狂的神态,双目射出炽热之色,珍而重之将小包裹用手左右按着,做出献礼的动作,悠然道:「这就是敝老板香怪鲁丹呕心沥血监制的合香,尙未正式面世,包裹里的是临时制成的香膏,在试验阶段,各方面都较眞正的成品粗糙,然该可见影窥形,嗅出个大概。」
韦温道:「据闻范当家本身是香料大家。」
龙鹰忙道:「尙书大人叫我轻舟吧!小弟自金盆洗手,改行做水运,再没沾手江湖的事,江舟隆更非帮会,而是正正当当的做生意。」
对韦温,他是特别恭敬,显示热情。,
韦温的情况类似当年的武氏兄弟,又或二张,最怕给人看不起,认为他们藉姻亲关系上位,非凭实学,故对别人待他们的态度格外敏感,也因此爱作威作福,以展示他们特殊的权力。
「擒贼先擒王」,将韦温捧到天上去,令他对自己观感大改,为今次聚会成败的关键。放人这一招,是针对韦温做的,使韦温在众人前大有面子,将季承恩比下去。
联义堂的老大石清流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本人虽对制作合香不在行,却听过制作过程并不简单,须经多重工序,没一段时间不成。范兄抵西京不过几天时间,怎可能这么快有初步的制品?」
龙鹰赞道:「石老哥确是深悉情况的大行家,一矢中的,制香的难处,是须不断的试验,随时重头来过,故旷日持久。不过这个合香,早在香怪卧薪尝胆时,于脑袋内酝酿多年,所以下手的时间只数天,已有初步制品可拿出来见人。」
陆石夫听得不住点头,非是认为龙鹰说得精采,而是龙鹰以合香转移重心收得的奇效。一句不提昨夜的事,又不以擒人、放人居功,反大谈「香经」,让对方各人被潜移默化,再难视他为到西京来霸地盘的江湖豪强。
今次摆的是江湖的和头酒,奇怪是直到此刻,酒未沾唇。
关中剑派的京凉不愠不火的道:「范兄今次找对了人,现时在座的,不乏有独到心得的用家,韦大人更是用家里的用家,香安庄每有得意之作,均先请韦大人过鼻。哈哈!」
龙鹰终弄清楚韦温在此事上的位置,因被皇甫长雄竭力奉承,至乎予他利益,因而肯为皇甫长雄出头,以显威势,根本没想过范轻舟的实力,到晓得了,已错脚难返,还被逼了出来。
有韦温在后面撑腰,众人有恃无恐,没想过会给「人生路不熟」的过江龙耍得团团转,丢尽颜面,纵然一时摆平,定会再图报复,所以自己的以柔克刚,是必要的。收窄打击面,集中于与皇甫长雄在香料业的比拚,乃唯一明智的选择。
龙鹰可肯定包括季承恩在内,由于囿于成见,因排斥他而排斥他的合香,只会在鸡蛋里挑骨头,没有公正的评语,甚或装出不屑一嗅的态度,以此羞辱他、打击他。心中好笑,老子的手段,岂是你们这群久经逸乐,养成自尊自大的人能预料。
此时,在众人里,反以韦温对范轻舟最有好感。韦温不但没有丢脸,没有手下遭擒之耻,还显示出外戚之首的影响力。
策略是可以分化多少人,就分化多少人。
龙鹰哑然笑道:「『过鼻』?京兄说得贴切精采。小弟这个合香,尙未有名字,由二百七十八种香料合成,但主香料只得七种,特别之处,即使是调香师,仍没法分辨是哪种主香料。」
翟无念发言了,这位关中第一大帮,长安帮之首的说话声威严坚定,浑厚里却透出柔和,余音铿锵,颇为悦耳,徐徐道:「有可能吗?既有主香料,便有香味的取向,很难瞒过用家的鼻子。」
龙鹰从容道:「技术就在这里,否则小弟也无颜拿出来献丑。就当小弟是在卖花赞花香,在座任何一位,如能说中七味主料其中的四味,小弟立即卷铺盖返扬州去。」
众人无不动容。
「范轻舟」的话说得太满了。
连陆石夫也眉头大皱,世上怎可能有嗅不到以何原料为主的合香?
除韦温外,个个目泛异芒,显是想到如这样兵不血刃的逐走范轻舟,是最出人意表、意料之外的大收获。
韦温开怀道:「没想过范先生这般的随和有趣,且时有戏言。」
关中同乡会的会长褚允以他带点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依我看范当家信心十足,非戏言也。」
众人里,只他称自己为「范当家」,由此知他仍心存敌意,对范轻舟有难被改变的成见,在他身上用工夫,是浪费时间,须以狠斗狠,令他清楚惹范轻舟的沉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