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离开兴庆宫,展开脚法,朝天一园去。
「夺石行动」发生那天的早上,闵玄清在七色馆外截他,还以座驾送他一程,当时曾敷衍地说晚上找她,又指若爽约,会有个很好的理由,其时想到的好理由,自然是陆石夫的遇刺。
这几天忙得头出烟,没去找她奉告理由,现在离京在即,在情在理须向她交代,遂趁此空档,往访天女。
虽说和天女的关系,出现转折变化,情转薄却仍是有余未尽,故上次道室密话后,离开时强烈地想到男女之欢,正是被天女的娇美体态激发,受她道功牵引。
龙鹰翻后墙进入天一园。
天女左右不乏武功高强的修真之士,龙鹰不得不特别小心,踏足后园,展开灵觉感应,朝天女的香闺潜去。
走了三、四丈,心现警兆。
此时他对园内环境,了然于胸,毫不犹豫往左闪移,伏在一丛茶花矮树后,刚隐起来,人声足音,自远而近。
龙鹰认得说话者是杨清仁,暗呼好险,如快上一线,摸到天女香闺所在的楼房处,被老杨察觉,将百词莫辩。这家伙身为顶尖级的刺客,警觉性异乎其他同级数的高手,也是可潜至近处仍能瞒过龙鹰耳目者,但当然骗不倒魔种。
龙鹰竖起耳朵。
两人于离龙鹰十多丈远,位于园子中央的跨溪小桥上止步,凭栏细语。
杨清仁关切的道:「玄清心事重重,所为何事?」
闵玄清浅叹一口气,道:「还不是我道门的事,河间王不用理会。」
杨清仁语重心长的道:「道门的事,再非止于道门,而是政治,也是玄清一直竭力回避的。道家修真,专讲闲适自然,玄清千万勿强求。」
龙鹰暗骂卑鄙,道门因洞玄子坐上道尊之位而来的劫难,根本是杨清仁一手造成,还在「猫哭耗子假慈悲」,着闵玄清勿要理,天理何在?
不过,亦晓得天女是搪塞之言,令她心烦的是自己,但怎可说出来。幸好龙鹰没和她旧情复炽,否则更难瞒过与她有亲密关系的杨清仁。对男女事洒脱如天女者,仍难过情关,可知情是多么难懂的东西。
人性有多复杂,情就是那么暧昧难明。
闵玄清淡淡道:「哪到玄清理会?今次河间王来找玄清,有特别事吗?」
偷听着的龙鹰暗呼痛快,闵玄清这般说,显示两人最近一轮日子少有往还,现在天女等于下逐客令,杨清仁稍有骨气血性,该知机离开。
闵玄清向爱奇人异士。英雄美人,自古已然。龙鹰、杨清仁赢得天女青睐,皆因他们均为人中之杰。可是,神龙政变之役,龙鹰完全绝对地将杨清仁比下去,闵玄清岂能无感?此事之后,两人关系肯定大不如前,仍可保持一定的接触来往,皆因杨清仁在近,龙鹰在远,且天女以为龙鹰永不到西京来。
故此,龙鹰不在犹可,现则不单近在眼前,还告知她「仙门之秘」,天女心神被夺下,自然而然在对杨清仁的态度上表露出来。这个情况,正是龙鹰想避免的。
杨清仁怪罪「范轻舟」,非没根据。
龙鹰心内苦笑,之所以感到痛快,是心内的嫉妒作祟。妒忌之心最常见,圣人难免,只在程度的差别,甚至有人因此失去人性,若如人心内隐藏着那随时可发作的兽性。
杨清仁若无其事的,从容道:「来见玄清,有个坏消息,幸好仍未算最坏。」
闵玄清的心神立被他吸引,沉着的道:「指哪一件事?」
龙鹰闻之心酸。
以前的闵玄清,多么逍遥自在,游戏人间,逢场作兴过客般的来去自如、轻盈潇洒。俱往矣!
眼前的闵天女,没哪件事可令她快乐起来,自己正是令她心烦的事之一,重重打击下,无复当年情怀。
杨清仁深沉地叹一口气,道:「此事新鲜热辣,玄清该未晓得,是有关娘娘被人将种种丑行,写在纸上,张贴于两市门外的事。」
龙鹰可肯定杨清仁没有夸言,因刚见过李隆基等人,他们没一字提及这方面,显然不知道。
杨清仁的最新消息,该得自太平,遂以此为借口,来会不大愿见他的闵玄清。
闵玄清大讶道:「谁敢如此斗胆?」
杨清仁解释一番后,没说出心内猜测,直言其事道:「负责追究此事的报告出来了,御史大夫李承嘉说找到人证,此事乃张柬之等五人在背后指使,明在废后,实则谋逆。」
闵玄清失声道:「尚有皇法?直是诬陷。」
杨清仁摆出悲天悯人的情状,痛心疾首的道:「皇法早就没有了,希望天理尚存。不过,玄清或许想不到,虽另有安乐公主在宫内助攻,名义上为她母后讨回公道;外则有武三思心腹侍御史郑愔在外进奏,内外夹攻,请皇上降五人以诛族之刑,皇上仍不肯点头,只容许较轻的刑罚。唉!所谓较轻,仍非任何人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