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湄冷笑:“就这棚车,竟已是殿下的格外照顾?那殿下的照顾未免太过廉价。”
朱策叹了口气:“桑姬,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莫要得寸进尺。”他俯下身,在桑湄旁边低声道,“按例,你当与其他女眷关押在一处囚车中,那囚车四面漏风,可不好待。殿下能准备这么一辆车,已是不易。如今你使些性子,我们都不与你计较,可等到了长安,殿下就是有心想照顾您,恐怕都难了。”
桑湄沉着脸,不说话。
朱策一挥手,两个士兵立刻上前,分别给桑湄和秋穗上了手链和脚链。
桑湄试了一下,不仅抬手费力,连跨个门槛也险些被绊一跤,若是真戴着此物,绝无逃脱可能。
她和秋穗对视一眼,忍不住拧了眉。
马车旁边没有人,连负责赶车的士兵都远远候在一旁。朱策负手,看着桑湄艰难爬上了车,在她准备掀开车帘的一瞬,突然道:“桑姬,殿下有句话,让我转告你。”
桑湄回头:“有种让他当面与我来说。”
朱策没接,只硬生生道:“殿下说,从建康到长安,长路漫漫,有侍女和奶娘陪侍在侧解闷,还请你不要给殿下找麻烦。如你能安分一路,殿下不会亏待你的。”
奶娘?什么奶娘?
桑湄愣了一下,正想追问,朱策却已经退开了。
她皱着眉头,俯身钻进车厢,却与车厢内的人对视的一瞬间,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句“虞夫人”险些脱口而出。
她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嘴唇,惊疑不定地望着对面瑟缩在角落里的人。
这是……贺暄的娘?贺府的当家主母虞夫人?
怎么如今竟瘦成这幅模样?
她并未见过虞夫人很多次,也从未与她当面说过话,但印象中,这是个十分优雅大方的妇人,能稳做贺府的女主人,那必然少不了手腕。
可昔日的锦衣华服如今都成了灰褐色的棉衣,长发没了金钗玉饰的点缀,散乱地用木簪盘在一处,哪还有半点贵妇人的影子?说她是个普通民妇,也有人信。
桑湄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在她对面缓缓坐下。
秋穗随后钻了进来,看到“虞夫人”的时候也明显呆了一下,若不是桑湄及时打了手势,她恐怕也要失言。
秋穗磕磕绊绊地在桑湄身边坐下了。
坐下后才发现,坐凳上竟然铺了层羊皮毯子,角落里还放了个箱笼,笼盖盖得不严实,里面的被褥都堆得冒了尖。
对面的“虞夫人”似乎是有些怕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看了她们几眼,后来便往角落又缩了缩,低头抠着棉衣上的针脚。
桑湄盯了她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就算家中生变,也不至于衰老得如此之快罢?虞夫人一向保养得当,怎么这么快就有了不少白发?而且肤色偏黄,皱纹也添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她看到自己,怎么会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