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到局长办公室一问才知道,栾世贵出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桂龙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就转起磨来了。
问题在于,他今晚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呢。昨天在市政府,耿绩之给他和翟振川约好了,今晚在德兴馆小宴,其实就是商谈洪太太购买军火的事!
这是大事,这个约会,他可不能迟到!
可是,杜老板的大账房赖先生失踪,是更大的大事呀!栾局长去哪里了呢?
5-5
这个下午,南市警察分局的局长栾世贵,去见他的老丈人姜达辰去了。
就在桂龙海离开闸北车站,送傅雪岚回公济医院时,栾世贵走进隆达公司大门。
姜达辰的隆达纺织公司位于公共租界的东端,靠近军工路。距离南市分局相当远。
桂龙海开走了他的车。所以,他要到姜达辰的隆达公司去,当然不能走着去,坐公交电车又有失身份。于是,他拨打了“三拳一杯酒”,三〇一八九,上海一家挺有名的出租汽车公司,要了一辆出租车才过去的。
隆达纺织公司大门很气派,是双开的雕花铁门。进门往右拐,走不多远,就有一栋西洋式红砖三层小楼。小楼雕花门窗、罗马柱、拱型门厅什么的,一应俱全,很洋气。
办公楼的后面,就是一座非常大的纺织车间。此时,车间里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栾世贵登上小楼的三楼,走进最里面的双开门,这里就是姜达辰的办公室。
坐在外屋的何保田一看见栾世贵,立刻站起来,恭敬说:“栾局长,您来了。”
他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栾世贵不动声色地盯他一眼,知道他是田阿娟的表哥,一个小人!
在他的麻烦里,这个何保田可能没起什么好作用!甚至,他就是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如果他能查清楚,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小人!
他淡淡地问:“姜董事长在吧?”
何保田立刻说:“在,在。”他走进里屋说:“董事长,栾局长来了。”
这时,栾世贵就轻轻推开他,直接走进里屋,看着办公桌后面的姜达辰。
姜达辰身材瘦高,面容清癯,看上去是个很儒雅的人。他看见女婿亲自到他的公司来,心里挺高兴。看着他有些冷峻的目光,自然也知道他的来意和此时的心情。
他猛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说:“世贵,你来,跟我来。”
姜达辰领着栾世贵出了办公室,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出一扇小门,又穿过一条空中过道,就直接走进高大的纺织车间里。
进了车间,一股闷热潮湿的空气,以及震耳的机器声扑面而来,仿佛踏进了地狱。
姜达辰领着栾世贵走下铁扶梯,从车间里穿过去。一路上如数家珍地告诉他,这里是清棉和梳棉,那里是粗纱和细纱。
他们转到车间的另一边,就不用姜达辰介绍了。
栾世贵也看得出来,这里织布车间。那些成排的织布机正发出更加震耳的噪音。一些纺织女工在织布机之间来回穿行,将断了的纱头接上,十分忙碌。
姜达辰说:“你别看厂房是旧的,但这里的机器,都是最新式的,最好的!”
姜达辰还带着他看了布匹的整理车间。一些工人手持一条铁尺,在布匹上来回划动,用小剪刀修剪布匹上的接头。最后,姜达辰甚至领着他去了后面的锅炉房。
他说:“世贵,你可能想不到吧,我的锅炉是烧煤气的,全上海头一份!虽然费用高了一点,但我省掉了堆煤场和炉渣堆放场,锅炉间也小了一点。上海寸土寸金呀!我节省的土地成本,也抵得过烧煤气了。”
姜达辰领着栾世贵参观的过程,几次回头,盯着他说:“世贵,这是上海最好的纺织厂呀!谁都比不上!我织出来的布,可以直接销往欧洲!”
栾世贵明白,老岳父相当珍惜他的纺织公司。
5-6
参观终于结束了。姜达辰带着栾世贵重新回到他的办公室。
他让栾世贵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走到角落里的小灶台前,点燃煤气,烧了一壶开水。他很细致地给女婿沏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
他自己也端了一杯咖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一种含义深长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