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能救我于身际,我会抛下银河与山雀,为她赴死。】
从平京逃出来那年祝春知二十七岁,在赵澜争身边待了十二年,当初却可笑地觉得自己可以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望湖别墅的雾霭低湿,她刚下车还没进房间就听见屋内另一个轻柔的女声呢喃:“让我留在你身边。”
让我留在你身边,十五岁那年,她也是这样对赵澜争说的。
彼时称雄整个平京的赵氏企业董事长夫妇刚于缅回歹徒劫持事件中丧生,余下十三岁的小千金孤孓一人被送往外公南廷陈圭璋膝下。
传闻中那小千金也在事故中失去了一只耳朵,不知真假。
后来祝春知被父亲领着去见那位不怒自威的银行行长时,她轻抬头大着胆偷看了一眼:十三岁的赵澜争穿着件繁厚华贵的公主裙,真如童话书上的人似的,只不过右耳戴着助听器。
赵澜争年岁不大,可眼睛却昏昏沉沉,不言不语的表情和身上穿的粉公主裙叠在一起,有一种拗逆的滑稽违和感。
祝春知本想自己偷偷笑着算了,可那尊贵千金偏偏朝她看了一眼,对着陈圭璋道:“就她。”
于是祝春知被选在她身旁,赵澜争为她改名为秦倜,即为“替”。灾祸之替,邪佞之替,必要时,死亡之替。
直至今年,赵小姐二十五岁,与另一位商界大亨之子将将联姻之际,陈圭璋溘然长逝。于是赵澜争才放她了一条生路,允了她该有的财产,甚至好心地给祝春知改回原来的名字。
而祝春知今日前来,是拿回她在望湖的最后一点衣物的。
弯月如钩,暗星隐匿。祝春知,不,秦倜坐到湖边的木椅上斜搭着手看远山如黛。约摸燃了一支香烟那样的时间,别墅里走出人来。
秦倜照往常一样走上去为对方递件丝巾,低头温恳道:“张小姐,赵总让我送您回去。”
对方没接那件丝绸织物,秦倜将它仔细叠好放进置物箱里,然后绕着给她开车门。
对方微一点头,客气应声:“谢谢。”
“应该的。”
秦倜钻进车里,驶出别墅。一路来天色转亮,湖光也明晰。
见张小姐睡着,秦倜将车内灯光关上,却不想惊扰了那人。于是道着歉:“对不起,我想这样您睡得更安稳些。”她透着后视镜看妆容明丽的女子。
对方笑了笑,说:“没事的。”
又没了话,车内寂静一片,却听那人忽又睁开双睡眼问:“赵总是个怎样的人?”
“不敢妄议。”
“你就跟我说一说嘛,这又没其他人。”
秦倜瞥着车辆后座某处皮椅下可能闪着点红光的位置,小心道:“优秀,果决,雷厉风行。”
还有狠心。
像张小姐这样的人,不出三个月就会被换。
赵澜争有睡眠障碍,更有疑心,枕边人算不上多,每一个人也都待不过半年。
许是这位张小姐也知道自己待不长,按下车窗问:“我能抽支烟吗?”
“您随意。”秦倜随手将车上的打火机递给她。
身上很快被凝覆上烟味儿。
送回张小姐,秦倜还没来得及再回望湖一趟,就被赵澜争一条消息叫进鹊踏枝。她还嘱咐:“换身衣服。”
秦倜了然,在冬日的十二月着件墨绿玲珑曲致的亮片刺绣裙冲进宴会厅。
赵澜争见她进来,目光别过去与其他人谈笑风生。
将她冷落在原地好久,见秦倜在人群中端着杯红酒垂头凝思的样子,才抬抬手将她唤来。
“西部证券交易所的梁总。”赵澜争展露着与年岁不符的沉稳老练。
秦倜上前攀附,“久仰大名,在这里见面实在是我莫大荣幸。”
她举杯,“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