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与宿子约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琐碎闲事,先前被算学憋闷出的烦躁郁气渐渐散去。
酒过一半,宿子约轻道:“若我没记错,这还是大小姐第一次在外过冬。可是想家了?”
“你要听实话吗?”云知意歪头笑觑他,“不想。”
虽说槐陵是她上辈子的死地,但只要忽略这件事,她觉得在这里过冬实在不坏。
缙人重视“在家过冬”这件事,无非就是为个阖家团圆,热闹温暖。但云知意是图不到这个的。
“子约,你知道吗?以往在邺城家中,只要我爹不在,我就像个不速之客。偏偏我爹一年里就入冬最忙,时常要天黑才回家。母亲虽不挂在嘴上说,但我知道她不太想看见我;弟弟妹妹对我呢,是又怕又烦。所以,只要爹不在家,我就待在朱红小楼里。”
宿子约望着火盆里跃动的火苗,心中不忍,低声叹道:“我知道。秋日里在云氏祖宅亭中喝酒那回,大小姐醉后曾吐露些许。”
“那时我就说过了?”云知意扬眉眨眨眼,旋即笑开,“从前在你与子碧面前不提,是因我对这事耿耿于怀,说不出口。如今想开了,竟不觉是什么大事,说了也就说了。”
上辈子太过执着,总想得到母亲的认可与欢心,为此与家人生出不少矛盾;而今重来一次,她果断选择了离家自立,规避了所有冲突的可能。
“打从搬到南郊祖宅后我才发现,有些割舍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痛苦,反而很轻松。”
她的性情好像与谁都格格不入,又不懂得如何与人正确相处,所以她不热衷于交朋友。如今将家人也一并放下,活得“孤”些,对别人和她自己来说都是解脱,挺好的。
“大小姐与子碧年岁相近,却独自担了太多心事,”宿子约低低叹息,“既在言家过得不顺心,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想过回京中云府?据我所知,云府上下对大小姐可是很爱重的。”
云知意喝了一口酒,笑眼望天:“正因为爱重,祖母才会做主将我送到原州来。若我回京,就只能是个等着婚嫁的闲散贵女,旁的什么也做不成。”
“为什么?”宿子约不解皱眉。
云知意笑眼斜睨他,半真半假道:“这可是我云氏族中密辛,背后牵连的事很大,你确定要听?”
宿子约愣了愣:“敢问大小姐,这背后牵连的事,大到什么地步?”
“小时离京前,我曾当着祖父祖母的面,在祠堂对着先祖们的灵位起过誓:除我的结发伴侣外,此生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包括对父母、弟妹,甚至将来可能会有的儿女子孙,都不会提。如此,你猜背后的事大到什么地步?”
云知意挑眉,笑得神秘又挑衅:“还敢听吗?”
“那就罢了,请大小姐继续守口如瓶,千万别告诉我,”宿子约连忙摆手,调侃笑道,“我宿家承继先祖遗命,世代听从云氏差遣,但不包括以身相许。”
“看你这敬谢不敏的模样,怎么透着一股对我的嫌弃?”云知意佯装不满地瞪他。
宿子约与她四目相对,接着两人双双破功,噗嗤笑出声。
宿子约喝了口酒,剑眉斜飞,笑得兴味:“说到伴侣,从前子碧曾偷偷问我,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得大小姐青睐?那时我也答不上来,却有同样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