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处,娴妃已经被刺激得扶住了额头,高婕妤被震成木鸡状。
只有吾儿还以激昂语气、饱满热情,锲而不舍地劝他自己的妃子搞外遇:“要是觉得黄金千两和朕当主婚人的条件不够好,可说一说你自己心里的打算,咱们万事好商量。”
哀家也不是没见过宽容大度的帝王。
但宽容到如吾儿这般,不但允许别人在他头顶上养花种草,还想给种草之人赏赐金元宝的帝王,纵观天下,横贯古今,怕也只有他这一位。
三秒过后。
高婕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且是听话的小孩儿被大人吓哭了的模样,又胆怯又委屈,还不敢顶嘴,甚至非常懂事地主动认错:“陛下,有什么事您冲着臣妾来行吗?别再调查修允哥哥了,臣妾是单相思,他一点儿也不知情的。”
又是三秒。
姜初照的灼灼目光似乎要把这成安殿烧穿,他扬起袍裾,蹲到高婕妤面前:“修允大哥不知道?没关系,朕替你去试探心意!他要是也喜欢你,朕立刻赐婚;他要是不喜欢你,朕便照着他那样的给你找!总之你不用操心,一切包在朕身上。”
哀家终于明白他说的,要把高婕妤一事当做典型来处理,是怎么个处理法。
哀家油然生出一些,后宫分崩,儿媳四散的,空虚寂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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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得意接到圣喻后,稍加打听就掌握了情况,回来禀报。
修允哥哥全名文修允,是京城最近一年才开张的文雀医馆的大夫,年纪很轻,模样很好,医术高明,但脾气极差,且规矩超多。进他的医馆不许吃东西,不许吵闹,不许到处乱窜,不许跟他顶嘴,更不许没病找病地来医馆看他,浪费他的时间。
听闻曾有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公子惦记上了他的美貌,三天两头地装病去医馆找他,撒泼打滚求他收自己为徒。修允哥哥冷漠地观了几天洋景,便同对面武馆的师傅签订了合作协议,只要这小公子一出现,师傅便领上学徒前去阻拦。自此小公子很难再迈进文雀医馆了。
但小公子贼心不死,开拓思维,换上女装、钻了漏子跑进去,奈何修允哥哥钢铁般笔直,于是小公子进去不过一刻,就又被一群武夫扔出来。
姜初照听到这段,唇角一抽,看着我:“太后为何笑得这般猥琐?”
我赶紧正经,端庄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他和讲述完故事的苏得意:“你们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类‘女装大佬’吗?就是男人打扮成女人,比女人还要漂亮。”
这是墨书巷第七十八卷里,出现过的故事——《同朝十二年,不知女帝是男郎》。
姜初照目光苍茫:“有就有呗,太后为何那样笑?你想表达什么?”
我看向他,眯眼微笑,不吝赞赏,“哀家觉得陛下是个好苗子,哀家的大嫂很会做裙子,陛下以后若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哀家可提供装备。”
姜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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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莺飞草长,春暖花开。
气温回暖,姜初照便又开始悸动了,只是这一次不为他自己,而是为旁人。他果真说到做到,准备出宫去文雀医馆考察了。只不过不像是考察情敌,更像是考察妹夫。
哀家自然积极主动地举手,要求同行:“一来,高婕妤也给哀家当了快一年的儿媳,也算哀家半个女儿呢,哀家自然得看看这女婿什么样才好放心;二来,修允哥哥可是有规矩的,没病的都不让进他的医馆呢,哀家有病,哀家可以。”
“高婕妤叫哥哥还行,太后瞎凑什么热闹,”姜初照嗔我一眼,把崭新的貂毛炉套套进手炉里,递给我,“去让别的大夫看看也好,兴许能有好法子,让太后更快痊愈。”
文雀医馆虽然人多,但因为大夫脾气不好,不让喧哗乱跑,所以整个医馆不但不拥挤杂乱,反而极其安静有序。
虽然我们是为了高婕妤而来,但在引出正题之前,还是要装模作样地让他切切脉象的。
文修允果然有两把刷子,诊后断道:“不是一般的寒症,是宫寒。三年内不要生孩子,留不住的,还可能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身旁的姜初照身形一僵,我的心头亦是一沉,但赶紧笑道:“那真是巧了,我夫君死得早,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文修允一边刷刷地写药方,一边淡漠地随口问:“那你旁边这位是谁?”
姜:“挚友。”
我:“继子。”
我二人同时回话。
文修允轻飘飘抬眸:“下次记得提前统一口径。”
眼看他把药方交给小药师,准备去看下一个病人,我赶紧掩唇清咳了两下,余光瞥了瞥姜初照,斟酌着开了口:“先生可还记得高清许高姑娘?”
刚要起身的文修允,听到这话,又坐了回来,怔怔地问我:“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