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招了招手,忍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毫无防备的走上前,却不防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
忍冬猛地挣扎起来,芙面染上一层动人的胭脂色,她瞪大了杏眼,扬高声调问:“孟公子,你这是作甚?”
魏桓抿唇不语,另一手掀开鎏金木匣的盖子,露出里面精致耀眼的金镯,这镯子大抵是番邦的珍品,金丝绞得极细,缠绕成麦穗的形状,正中间镶嵌着指甲大小的鸡血石,以及无色澄澈的水晶,说不出的好看。
“陆大夫莫恼,在出云山那日,在下瞧见了一只掉在路边的银镯,本以为是路人遗落之物,但后来听旁人提起,陆大夫的夫君曾经赠与你绞丝镯,在下害得陆大夫遗失爱物,于情于理都该赔偿。”
说话间,魏桓钳住柔细的皓腕,将那只镯子戴在忍冬手上,也不知他拨动了哪里的锁扣,只听咔哒一声,镯子瞬间扣得严丝合缝。
金器冰凉,让忍冬不由轻颤,她试探着摘了几下,却没能将镯子取下来。
“孟公子,绞丝银镯是我不小心遗失的,与您并无瓜葛,这份赔礼我不能收。”
女人肌肤无暇,纯金铸造的麦穗沿着腕骨缠绕其上,既像禁锢她所有动作的铁镣,又像是吞吐蛇信不断游动的灵蛇,魏桓直勾勾地盯着那处,半晌都没有移开视线。
忍冬被他看得不自在,脚步连连后退,岂料魏桓给女子戴好了镯子,却丝毫没有放手的念头,一双常年舞枪弄棒的粗掌牢牢箍住柔荑,对比分外鲜明。
忍冬刚退后几步,就被他拽了回去。
“孟渊!”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魏桓。
魏桓身形高大,即便不是那种壮硕异常的猛汉,却也称得上英挺俊逸,此时他与忍冬挨得极近,身躯投下的暗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忍冬只觉得自己像被猛兽盯紧的猎物,根本无处可逃。
“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陆大夫能收下赔礼,免得我心中有愧。”
魏桓不紧不慢的说完这句话,也许是忍冬听错了,她只觉得男人嗓音中蕴着几分笑意,让她禁不住升起一股火气。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忍冬还是知晓的,她低垂眉眼,挣扎的幅度比方才小了些许,配上那张美丽至极的秾艳小脸,不像是常年给人看诊的医者,倒像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柔弱好欺。
只听她慢声道:“既是孟公子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辜负,收下便是。”
话音将落,那股钳制的力道瞬间减弱不少,忍冬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她不敢看魏桓的表情,猛地抽回手,快步退至门前。
这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快到魏桓都没回过神来。
或者说,他没想到陆氏有胆子反抗,倒是他看走了眼,把长了利爪的狐狸错当成野兔。
眸底划过讥诮之色,魏桓负手而立,倒也没有追赶上前,他堂堂镇南王,若是在书房中与一名已婚妇人攀扯不清,委实不算体面。
更何况,陆氏出现在他身边,本就不是巧合,此刻的刻意推拒,只是在欲迎还拒罢了。
“多谢陆大夫体谅,在下心里的窘迫终于消减了些。”
说完,魏桓直接坐在榻上,手臂虚搭在案几前,拉长语调提醒:“陆大夫,你是不是忘了,今日该施针了。”
方才魏七来得突然,忍冬又走得匆忙,自然没将药箱带在身边,这会儿少不得回房去取,还不等她推门离去,魏七竟迈步走进来,将那只熟悉的药箱放在黄花梨木雕琢而成的矮凳上。
“陆大夫,我想起今日还没施针,便自作主张将药箱取了过来,希望您莫要怪罪。”
忍冬本想借着取药箱的机会避开魏桓,哪知道魏七居然如此细心,倒是让她怔愣住了,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借口。
魏七退下后,房门再次阖严,发出一声轻响。
忍冬望着不远处的青年,只觉得先前的自己与瞎子无异,有的人表面上温良恭俭,可人心隔肚皮,谁知他秉性究竟如何?魏桓初见时像是谦谦君子,但从将才的举动来看,他与那些贪花好色之徒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最多是他会伪装,不会轻易显出兽性,才将她蒙蔽了多时。
今日以前,忍冬对魏桓还存着几分愧疚,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耽搁了他的病情。
此刻这股子愧疚有如山间晨雾那般,被男人那番孟浪举动糟践得丝毫不剩,忍冬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她只需秉持着医者的本分,解了他的毒性即可,倒也不必为这位孟公子操心劳神,否则她的一腔善意根本派不上用场,仅会平白沦为旁人眼里的笑柄。
女子俏脸寒霜,神情比早先冷淡许多,她迈步行至桌案前,刻意将木椅挪移几寸,正对着魏桓落座。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先前的数倍,缭绕在四周的甜梨香也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