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立即给梁问弦打电话,让派出警力,在桐茄县周边搜查。ja很可能并没有离开夏榕市,他引导民众关注徐银月失踪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警方注意到季诺城的目的却还没有完全达成,他势必要躲在某个地方,亲眼看见“审判”来临的那一刻。
嫌疑一下子转移到一个看似清白的主播头上,倘若不清楚季沉蛟与季诺城的复杂关系,恐怕难以理解他的动机。但梁问弦什么都没问,立即照做。
季沉蛟又打给季诺城,已是关机状态。季沉蛟没有犹豫,叫沈栖立即展开对季诺城、周芸、ja三人的网络追踪。
部署完这一切,他闭了闭眼,这才发现额头已是一片冷汗。
正想找纸来擦一擦,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女孩卸妆用的洗脸巾。
凌猎抬抬手,“如果不想让纸屑影响你的美貌,就用这个。”
季沉蛟接过,捂在额头上的一瞬间,感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他是重案队的队长,任何情况下他都必须保持冷静,他是站在高处的指挥官,必须对队员们的行动负责。发现ja可能就是徐嘉嘉,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推断出了一个接近真相的可能。在这个可能里,他从小仰慕的养父母不再代表良善,他被领养更不是出于善意,他们也许犯下了一桩不能被原谅的罪行,他们没有小孩,不是因为无法拥有,而是不敢拥有。他成为他们的小孩,他们在他身上寄托的往好了想是赎罪,往坏处想,是更邪恶的企图。
但在刚才,他不能放任自己去想这些可能。案子未破,他的队员等着他的指示。他明知道ja冲着他而来,要他亲手抓捕他敬仰的养父母,他却不能就此停下。
他要找到那个惨烈的,违背人性的真相。
直到凌猎出现的一刻,他紧绷着的肩背才微微放松。在这个古怪的人面前,他是重案队的负责人,又好像不是,他可以展示些许自己的卑劣和不完美,将冷汗淋漓、狼狈不堪的一面丢给凌猎,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埋在洗脸巾里,大口吐息,感到一双手放在自己肩头,拍拍,又拍拍。他抬起头,看见凌猎分明很清澈,却看不到底的眼睛。
“我们季队长受苦了。”凌猎的语气和神态都像哄小孩,“要吃糖糖吗?”
季沉蛟以为自己会生气,却怎么也气不起来,他觉得凌猎的眼睛就是糖,随着那一下一下的轻拍,融化到了他的血液里。
没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也没有人哄过他。小时候没有,长大了更没有。他像一棵不合群的树,在离开树群,却又没有离得太远的地方生长。树群发生的所有事他都知道,他疏枝展叶,静静地保护着树群,树群也能看见他,但它们之间永远隔着与生俱来的距离,无法真正靠在一起。
凌猎却是个异类,根本不是树,是吹过树的风,是偶尔从树脚下蹦过的野兔,是随着风停留的蒲公英。
竟是异类,才能真正靠近他,依偎他。
凌猎挪来一张椅子,坐在季沉蛟身边,右手撑在桌沿,手掌托着脸颊,就这么歪头看着季沉蛟。
季沉蛟将洗脸巾捏成团,也看着他。
这一刻,季沉蛟觉得很安静,那些烂泥般的情绪在沸腾之后偃旗息鼓,就像被风镇压了。他知道自己该立即整理好心情,扑在案件上。但是他极其难得地想放任自己偷个闲。也不用太久,就是让这一刻久一点而已。
“季队长,你给他们都布置完任务了。我呢?”凌猎此时看上去很温顺。
季沉蛟知道这是表象,就像猫,它再温顺再无辜,内里的灵魂也高高在上。
但凌猎提醒了他一件事,现在他联系不上养父母,他们在西部高原某地。而且从他们此前的言行看,他们也许已经得到某种暗示?风声?重案队得尽快找到他们。
他亲自去一趟是最合适的,但是ja失踪,还有很多事等着他来安排,他只能派一个人过去。派谁?梁问弦?席晚?
席晚身手了得,心细如发,能胜任这个任务。但是他不想向席晚解释个中曲折。
“我要你去一趟西部,大致位置沈栖不久会发给你,你找到季诺城和周芸,把他们带回来。”季沉蛟顿了顿,改口:“不,你先确定他们的下落,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后面怎么办。”
凌猎站起,双手按在季沉蛟肩上,居高临下的玩着他制服衬衣的衣领,“季队长,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你就这么相信我?”
季沉蛟浅皱起眉,“你不是有那什么证?你要跑了,或者办事不利,自有谢队负责。”
他将谢队说得很重,仿佛在宣泄一种不满的情绪。但这情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算明白。凌猎“领命”而去后,他静下来沉思,觉得自己有点没道理。好像一个蛮狠霸占玩具的小孩,不肯让别人分享玩具的一根头发丝。
ja就像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他的手机、社交账号都已停止使用,也没有消费、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记录。搜查没搜查到人,沈栖在网络上的追踪也暂时没有结果。
不过沈栖查到季诺城夫妇目前在西云县,这个地方是很有名的高原旅行地点。
季沉蛟将席晚派到黎云市,向福利院了解情况。这所福利院很正规,给每一个曾经在这里住过的小孩建立了档案。二十多年过去,当年还是新员工的阿霞已到了即将退休的年纪。她领着席晚来到档案室,在铺满岁月尘埃的厚重本子中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