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而脆弱的背影,那个穿着盔甲的少将军正半跪在雪地上,风雪吹拂着她披散的长发,青丝如墨丝丝缕缕都带着冰冷的寒香。
她执剑撑地,苍白的手指上沾染了一层血红,血水顺着衣袖汇聚成一条细长而绵延的河流,一路顺流而下,滑过手指,滑过长剑,顺着剑刃流了一地。
“你受伤了。”箫昇脱口而出,如此关切而着急。
他甚至连刚刚升腾在心里的关于为何在几步之遥挥剑杀敌的人此刻却挡在身前的疑问都来不及考虑,就说了出来。
“没事。”背对着他的人依旧用低沉而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话。
倘若是平日里,箫昇大抵也不会刨根究底,但相处这么些时日,在了解了穆楠素来习惯隐忍和隐瞒的秉性之后,他不会轻易的避开。
“你受伤了。”他握住了穆楠滴血不止的右手,掌下的手冰凉刺骨,滑腻腻的血液依旧不曾停歇的流着,箫昇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伤在哪里?”
手掌下冰凉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她轻轻的挣脱了箫昇手下的禁锢,站了起来。
寒风吹拂着她墨色的长发,金色的盔甲上斑斑血迹,亭亭玉立,本该长于庭院的娇花,却在北疆的寒风中饮血杀人。
那一刻,箫昇沉寂多年的心于悄然间被洞开了,生出了酸涩难受的心疼的感觉。
多年之后,每当回想起这个场景时,箫昇的心便柔软了,为穆楠而心疼着。
“你不会武功,怎可身居前线。”女子的嗓音依旧低沉,像是刻意的一样,介于少年与青年的低哑。
箫昇依旧皱眉,借力于铁戟,他站了起来。
然而在站定的那一刻时,那个站在他前方的人猛地旋转到他的身侧,锋利发光的剑刃劈开风雪狠狠的刺向了他身后偷袭的士兵。
依旧本能,箫昇应该是看着那个偷袭他的士兵是如此惨死与穆楠的剑下。
然而当穆楠旋转到他身侧时,当他看见穆楠金色的盔甲上插着一个铁青色的箭矢,铁制的尖锐箭头没入进盔甲,余下一臂之长的箭杆,白色的箭羽毛在风中颤栗着,箫昇的心也像在颤栗着一样。
他一直忘记了那根破空而来直取他性命的羽箭,羽箭入体不是没有疼痛,是根本不曾刺中他自己。
中箭的人不是他,是穆楠。
那声隐忍而低沉的闷哼声,几步之遥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答案如此明白,只是他却一时之间忘记了。
箫昇心神剧震,什么家国天下,什么顾忌,什么替身,在那一刻统统灰飞烟灭。
他好想拉着眼前的执剑而立的女子就此离去,好想将她抱紧在身边,紧紧的揉进怀里,揉进血肉里。
如此狂热疯了一样的想要一个人,是毕生从未有过的冲动。
热血喷涌,眼神癫狂,然而他始终不曾付诸行动,只深深的吸口气,将疯狂化作内息吐了出去。
到了极致的疯狂不会爆发,而是沉默。
箫昇双拳紧握,依旧维系着他一贯温和的态度,只握着铁戟,用平静的语调来掩饰这内心的狂风骤雨:“你中箭了。”
少女的脸被面具所遮掩,然而那一刻箫昇却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手足无措和风平浪静下微微波澜。
“我……我穿着盔甲……你只是一身常服。”少女这样遮掩着,“箭扎得不深。”
扎得不深?
不深?口是心非!
“你为何会替我?”箫昇皱眉,风雪刺骨,脸上的血润湿成水,渐渐的淡了许多,他抬手抹去了。
穆楠丝毫不擅长掩饰,耳尖红了,正当此刻北蛮士兵又挥刀偷袭。
“小心!”
穆楠瞳孔瞪大,匆忙的拉过了箫昇的手,身形灵活的绕过了迎面劈来的弯刀,银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洞穿了兵士的胸腔。
危险解除后,她颇为恼怒的责备着箫昇:“战场凶险,你不是在后营吗,怎么也跟着跑到前营来?这儿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箫昇置若罔闻,只默默的看着两人在匆忙之间交缠在一起的手。
女子的手极冷,握在手里像是握了一块寒冰一样,然而他始终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