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辱他的先帝一脉统统被踩在脚下。
太美妙了,这人生。
别人是一箭双雕,他可谓一箭四五六只雕。
很美好的畅想,然而眼下该怎么办?
曾经的他,以为圣人是个凭借先帝唯一嫡子的身份才登上皇位的庸人,后来才明白了什么叫玩弄人心、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他这大半辈子算是毁了,两个孩子的前途怎么办?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罗行湛这个祸根坑害,一辈子籍籍无名?
事已至此,他不能回头,于是轻咳一声,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三哥,万万不可啊……”
圣人道:“我知道,你要说行湛的生母是前朝安平公主,身份特殊,不宜安排在紧要的位置上。可他姓罗,是罗氏子孙,是高祖皇帝的亲曾孙。”
嘉王满是惶恐和歉意的欠身,“三哥说得我快羞愧死了……行湛有幸得太子信赖,在东宫左卫率任职,本该竭尽全力护卫太子,然而……”
圣人叹气,“行湛只是左卫率的郎将,且当时奉川儿之命在外做事,怎能怪罪到他的头上?”
听圣人一再为罗行湛开脱,嘉王心头直呼不妙。
不管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意味着很不妙,圣人真真喜欢把人逼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心一横,决定祭出大招,“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三哥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圣人又摆弄起点心,挑挑拣拣出一个,指着周围的人,“都是自家人。烨城的话,川儿视他为兄弟,不必见外。”
说着,把点心塞进俞烨城手里。
俞烨城垂眸看着点心,心中想的是太子从不爱吃这齁甜发腻的玩意儿。
嘉王擦了擦额头,无奈道:“三哥,我临出门的时候,东都府的人来报……说是怀仁县主来东都了,您知道吗?”
圣人惊讶,“我怎么不曾听闻怀仁县主和海州官员呈报?”
嘉王无辜又气恼,“其中原委,我也不知道……怀仁县主认为与我家沾着亲戚,所以跟东都府报备完了,才来通知我,竟是没最先告诉三哥一声,真是大不敬。”
圣人明显不悦起来,“他们来做什么?”
“为了拜祭罗皇后与襄明皇太子,为襄明皇太子修缮陵园……”嘉王话说到一半,迟疑了,等圣人示意他赶紧继续说,才舔了下嘴唇,艰难开口:“另外,怀仁县主听说行湛随军攻打西辽,十分忧心,留在东都顺便等一等消息。因为行湛这些年对舅舅家颇为照顾,他们哪能做白眼狼?唉,我居然被蒙在鼓里多年,全然不知,行湛当真糊涂,平素行事狠厉乖张也就罢了,为何偏要与颛孙氏牵扯上关系?”
圣人脸色发黑,一抬手,掀翻碟子,精致的糕点滚落一地,“倒是不怕我杀了他们!”
“是有恃无恐吧?”嘉王按捺住心中欢喜,愤愤道:“自认为两家渊源颇深,罗皇后被前朝皇帝视为亲生母亲。襄明皇太子与前朝皇帝、亲王们来往密切,深得宠信,便当自家人了,三哥又是仁德之君,怎么会杀亲友?”
圣人冷笑。
嘉王乜斜一眼俞烨城,继续说道:“据我猜测,正因如此,他们狗胆包天,越发不满圣人对待襄明皇太子的态度……成懿皇太子有后继香火,凭什么襄明皇太子陵前依然空空如也?心里不舒服,便要四处挑事,悠悠众口,议论之词犹如洪水猛兽,还是早早堵上为宜。
“我幼时常听父亲提起襄明皇太子,崇拜敬仰溢于言表,常常伤感皇太子无后人拜祭……为他取名湛字,更是有深意。既然行湛与怀仁县主有情有义,不如成全了他们对襄明皇太子的一片孝顺之心,也好堵住天下苍生之口?三哥想想看,九屏山就在龙栖山边上,他们闹事,岂不是惊扰了川儿安眠?”
圣人沉默了,脸色高深莫测,嘉王看不懂他怎么想的,惴惴不安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