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情出具的尸检报告给花崇的判断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导致况明死亡的的确是勒颈,但凶手在勒杀他之前,他就已经昏迷。”裴情一边展示细节图一边说:“我在况明的手臂和腿部发现了淤伤,但这些淤伤都是过去造成,在被勒死时,他几乎没有反抗。”
花崇快速翻到后页,已经看到昏迷的原因了,“电击?”
赵樱也在,“但是上次尸检时,我们没有在尸体上发现电流斑。”
裴情点头,“电流斑是判断被害人是否遭受过电击的重要依据,只要与电击有关,几乎都能在被害人的尸体上找到电流斑。人被电击时,电流经过皮肤,形成火山口状损伤。”
说着,裴情拿来一张纸,画出一个简要示意图,“像这种圆形,有的是正圆,有的比较椭,摸上去质感坚硬,和周围皮肤颜色不同。其实况明体表也有电流斑,而且是在非常明显的部位,但是电流斑被人为破坏了。”
赵樱马上联想到那一双插在况明颈部的筷子。因为前面2起案子都出现了筷子,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筷子就是凶手的“签名”,而将筷子插在被害人身体上,这是一种浮夸且诡异的仪式感。
从而忽略了由筷子造成的伤,有可能是凶手在掩饰什么。
“电流斑在手部、大臂、脚底脚背、胸部、颈部都比较常见。”花崇说:“既然是电击导致昏迷,那么况明的尸体上应该还存在其他与电击有关的特征?”
裴情盖上笔,“是。我起初并不确定他受到过电击,但他在被勒死之前挣扎过小,清醒状态下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把服药、头部遭到击打等情况都排除之后,就只剩下电击了。况明颈部被插筷子的这两处,部分细胞核纵向伸长,呈删格状排列,经过组织病理学检验,确认是由电击造成。此外,受电击影响,况明的心脏出现了心室纤颤现象。”
赵樱说:“上一位被害人汪杰,颈部也插着筷子,裴老师,你方便再做一次解剖吗?”
裴情说:“即便你不提,我也打算对汪杰、黄霞重做尸检。”
2名被害人的尸体一直保存在法医鉴定中心,解冻之后,裴情立即投入工作。
汪杰的情况和况明一样,被筷子破坏的正是电流斑,而黄霞经过解剖和组织病理学检验,排除了被电击的可能,而结合她尸表上的挣扎伤可知,她是3名被害人中唯一一位在清醒状态下被勒死的人。
特别行动队一到就发现了当地警方几个月都没发现的问题,海梓专门点了一杯星巴克超大杯拿铁放在裴情桌子上,“裴老师您辛苦了。”
裴情谢谢都不说一句,拿起就喝。
花崇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但这毕竟是安江市的案子,他有意让赵樱先说,“赵队,你有什么想法?”
“3名被害人,1人被直接勒死,2人在被电晕后勒死,电流斑还被破坏,因为‘签名’,所以这种破坏看上去很正常。凶手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后面2起案子中出现了电击。”
会议室摆的不是圆桌,像个小型的教室,赵樱在第一排桌子边来回走了两圈,“和下毒、殴打头部等相比,电击是比较难以发现的一种……假如不是实在对付不了汪杰和况明,凶手不会采取先让他们昏迷的手段?”
“黄霞是女性,50多岁,力量、体力可能都不是凶手的对手,凶手有把握直接将她制服。”花崇说:“但汪杰和况明都是成年男性,徒手勒死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樱蹙眉,“而凶手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他在面对3人时的差别,他想隐藏的其实不是电流斑,而是他自己?”
“嗯,黄霞和汪杰、况明构成了一种实质上的参照。”花崇问:“赵队,你们之前做过侧写吗?”
赵樱说:“我们认为凶手可能是健壮的男性。”
花崇说:“那现在呢?”
赵樱沉默了会儿,“男性的可能性还是更高,但凶手是女性也不是不可能,或者是比较瘦弱的男性。黄霞身上的挣扎伤非常明显,凶手虽然最终勒死了她,但这个过程显然不轻松。如果是非常健壮的男性,黄霞也许挣扎不到这个地步。”
“凶手是相对强壮的女性,或是较为瘦弱的男性——这可能就是他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事。”花崇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插入裤袋。
此时天寒地冻,但室内开着空调,开会之前他就把外套脱了,现在上身穿着的是一件浅灰色布纹衬衣。
“我有一个疑问,假如这3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人,他在黄霞的尸体旁放下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花崇说:“在时间线上,黄霞是第一名被害人,在杀害她之前,凶手是不是已经锁定了汪杰和况明?并且清楚自己必须借助电击,来杀死汪和况?他早就想到需要用筷子来掩饰电流斑,筷子既是他的‘签名’,也是他不可或缺的作案工具?那他为什么不把筷子插在黄霞身上?”
赵樱思考须臾,“如果插在黄霞身上,那这一套‘签名’就更加流畅,我们今天也不会因为筷子插还是没插,而找到电流斑、做出被害人和凶手的体型对比……所以凶手在杀害黄霞时,也许并没有锁定汪杰和况明?更没有意识到勒死他二人对他来说非常困难,必须借助电击?”
花崇说:“从逻辑上来讲,确实应该这么理解。那么出现在黄霞身边的筷子可能就是单纯的‘签名’,到第二次作案时,凶手发现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签名’。有时我们在侦查连环凶杀案时容易掉进一个误区——看到和现场格格不入的,连续出现的东西,就认为必然是‘签名’,而‘签名’就是连环凶手的挑衅,扬武扬威,没有实质意义,凶手也许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赵樱点头,有些自责,“我确实掉进这个误区了。”
花崇又说:“但我刚才的推断,都建立在一个前提条件下——3起命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