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秦元、秦卓、阿松,四个人围着月桌坐定,秦禹问:“阿元,沛国宫中最近可有任何消息?”
秦元答道:“近来历王的淑妃又小产了。这应该是她第五次小产。”
秦禹继续问:“可知道原因?”
“并不知晓。历王至今各个子嗣都夭折胎死,已经开始派人在彻查。但这一次历王行事也很隐秘,所以他那一边有否已经有所获我们并不知晓。我们知晓的部分都是通过宋国的内线传递,不一定全面。不过,我感觉这沛国宫廷中最近暗流涌动,多方势力汇合纠缠,这件事恐怕十分复杂……”
“此话怎讲?”
秦元继续说:“阿兄可知早年历王是如何登基的?”
秦禹点头,“那时百晓门还没有如今的规模,只知道当时历王雷霆手段,应该是一早就已经与禁军和朝中任要职的文武官员结党,只等待老沛王一驾崩,便可登基。”
秦元接着他的话讲:“阿兄说的自然没错,先王后娘家姓姚,乃是沛国第一大贵族姓氏,在沛国根基深厚久远,几乎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神族还统领之时,姚家在沛国地位显赫,与王族多沾亲带故,彼此盘根错节,她的兄弟子侄们不是权臣就是武将,几乎把持了大半个朝廷。年少时的先沛王既不是长子更不是嫡子,虽然英俊倜傥,才华也十分出众,但母亲出身太过低微,完全没有嗣位的可能。如不是这姚氏看中了他,他一定当不上这太子,更不用说之后做沛王了。如今历王重用的臣子基本都是先王后这一脉的旧部。这些人辅佐归顺历王也是自然而然。但沛国还有很多传言,第一个传言就是老沛王是被历王害死的。主要疑点是驾崩的时辰并不是已经登陆了沛国后,而是在环海上就已经崩逝。当时那宝船上,只有娜仁、已故德妃和她的两个儿子,禁军侍卫、再有就是服侍的宫娥太监,太医和历王中途也上过一次宝船。在这宝船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说除了这些人没有旁人知晓。这第二个传言,就是德妃与其两子,也都不是自尽,而是历王下了毒手,当时卤薄一进了宫门,历王举着虎符宣称嗣位时,德妃便冲出轿辇,一度想要和历王拼命,但很快就被禁军侍卫制服了,历王登基后,他们母子三人便自戕于宫中。如今娜仁名义上虽说是太妃,但实际上人尽皆知就是历王的宠妃,宝船上老沛王最信任的掌事太监名叫张德宝,他后来也饮了毒酒自尽了,只留了一封信,说是一辈子伺候先沛王,如今要继续去地下伺候他。顶替他位置的人,正是如今历王身边的掌事太监陈吉,陈吉原本是伺候先沛王的一个小太监,也是他,那天冲在卤薄前面,宣告了先王传嗣口谕。后面的事情,阿兄肯定都知道了,登基之后,历王几乎铲除了所有自己的兄弟,除了瑞亲王,因是同母所出,非常珍视,其他的王子王孙,可以说没有一个有什么好下场。光以谋逆大罪被处死的王子就有七个,连带被处死的大臣一共二百零三人,被株连的亲眷就更不用数了。”
秦禹沉吟了片刻,看着秦元说:“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这历王原本就是太子,只要静静地等,这王位早晚就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
秦元道:“这里的缘由确实不知。不过当时先沛王对德妃和娜仁都十分宠幸。德妃虽然有些年纪,传闻却和先沛王是多年前沛王还是太子之时就有了情分,娜仁则是因为年轻美貌,又是辛王嫡女,地位自然不同。德妃娘家姓王,原本也很有些势力,只是比不过姚家,她的两个儿子若不是太过年幼,再过几年大一些的话立为太子也是可能的。如今她娘家这一脉贬官的贬官,流配的流配,已经尽皆凋零没落了。”
秦禹点了点头,“百晓门这边最近也得到些消息,说有两个早年被赶出了都城的王子最近有些异常动作,但他们行事也都很隐秘,我安排了些人打入到内部,可能要过一阵才能进一步得知这其间的关键。届时有了新的消息再来和你们说吧。”
大事聊完,秦禹转而又问:“有没有阿狸的消息?她在宫中可还好?”
秦元道:“她深居简出在缀云殿,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消息传来,应该就还安好。她腹中之子该快要生了。”
秦禹点点头,对秦元道:“二妹,你如今仍需再依附宋国一阵,等到我找到机会与阿狸会面,第一时间便会想办法帮你把这毒解了。但一旦解了毒,后面我们在沛国宫中需要安插自己的眼线,宋国的这条眼线,也要想办法废掉他们。你和阿卓都回去想一想,该如何安排。”
秦卓此时眼神有些飘移不定,像是有心事,又有些欲言又止,秦禹常年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观人脸色这事可以说是他一大所长,也十分有用。他问:“阿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话?”
秦卓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阿兄,你们可有方式,将宇文缦也从宫中救出来?或者即便不救,至少到了最后,让她可以在宫中安度一生?”
秦禹听着这话蹊跷,追问道:“你知道什么不要瞒我,我可以答应你尽力而为,但也要看具体是什么事态,有没有这个可能。”
秦卓话已经起了头,知道不说也是不行了,便道:“其实这沛国宫中嫔妃纷纷小产一事,我倒是知道一些,但我需要大兄答应尽量保住宇文缦,才可将此事尽皆吐露。”
秦禹明白了,这毒杀胎儿的事情八成就是宇文缦做的,因为宇文缦是宇文桑的亲妹,所以秦卓两头为难,既不想宇文桑日后有丧妹之痛,又不想瞒着背叛大哥。“你说吧!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保住她,但起码可以保证,你说的话不会由我透露出去。如果有机缘,我会尽量救她。”
秦卓点点头:“众嫔妃小产,宇文缦都有所参与。但主要操控此事的人却不是她,她只负责将药巧妙递进宫内,其他的事情她一律不用管,宫中自有宫人会与她接应。安排后续。”
“那她这药又是如何传递藏匿进宫中的?”
秦卓说:“宇文桑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派人去给宇文缦送一小丸药,这药说是给她治疗心疾的,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心疾。我虽然知道这药是做何使用,却不知道是怎么制作的,更不知道怎么用法。”,秦卓说到此处,带着一丝焦虑又带着一丝期盼说:“阿兄,别忘了你的承诺,这件事你不可以透露出去,我不想桑君日后恨我。”
秦禹思忖后,对秦卓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我们之间所谈细节,你不能告诉宇文桑。你可还记得多年前重逢的时候,自己说的话?如果你实在做不到,我也只能日后不让你知道更多的实情。早晚我们和宋王要势不两立,他的儿女也务必要斩草除根。就算我能救的了宇文缦出宫,杀父之仇,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和你我势不两立,如果是这样的情形,我肯定也留不得他们。你若是懂了,便想办法去劝服宇文桑吧。我能允许的最大的底线,是有一日你们远走他乡。但你若是一直这么优柔寡断,早晚恐怕会害了自己。”
秦卓暗自哀叹,只说:“我会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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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阿狸临盆。
又是一个夜晚,一轮新月挂在中天,无数星星在天空中闪耀不定。
伴随着几声婴儿的响亮啼哭,缀云殿上方突然出现一道华彩虹光,直冲云霄,这七彩的光芒映得整个缀云殿都亮了起来,无数鸟雀从四面八方飞来,欢啼着在虹光四周翩翩起舞,宫里宫外的人们都互相召唤着,赶紧跑出来看这天降的异象。连历王也不免走出英德殿,和一众围绕着他的宫女侍卫太监们,共同观赏这奇景。可和众人不同,他心中滋味难辨——这样天降祥兆出生的孩子,要是他的亲子该多好啊!他甚至可以一出生就封他做太子!可惜,却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