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感觉右臂被抱住了,转头望去,砚冰的身子紧紧地贴在臂侧,眼睛直望前方,目光闪烁,藏着旁人无法看懂的含意,还有一半是惊慌。
她在怕甚么呢?
从来没听她诉说如何逃过一劫,也没有说过力量从何而来,一切都透着神秘感,难道这两年有甚么不幸吗?
斩风十分担心,虽然砚冰只能算半个亲人,但心中已把她当成全部,因为这是世上仅有。
斩风犹豫一阵,还是抽出了手臂,扶住她的肩头。
砚冰的身子突然紧绷,惊慌的目光向上迎去,被关怀的目光一慑,身子又软了,接着像个怕冷的小女孩,抱着斩风的腰,紧紧缩入他的怀中。
斩风被这种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平静了,他知道这是她无意识的举动,也许这样才能让她心安。
来到官衙前的空地,发现仙人早已经不见踪影,空地正中放着一张雕纹香案,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紫铜香炉,几缕轻烟从香炉内飘出。
“我们走吧!”砚冰显得特别慌张,看到香案像是看到地狱似的。
斩风冷冷地扫了一眼香案,带着砚冰退出了长山城。
砚冰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灰色的城墙,头又快速地转了回来,忽然感觉到异光,抬起头,正迎着斩风关怀的目光,心头像是亮起了一盏明灯,既温暖又敞亮,整个人随即轻松了,轻轻地吐了口气,摇头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斩风不是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见她恢复平静,心中也就安稳了,想起藏剑和弓弛,都是可交的朋友,落在道官的手里实在可惜,沉吟了片刻,问道:“认识青云阁总寨吗?”
砚冰知道他想做甚么,点了点头,想再次放出影雀,力量却有些不足,不禁皱了皱眉头,一只手臂忽然伸到面前。
“那名仙士说,影雀需要血。”斩风的目光就像晶蓝色的冥日般,一切情感都内敛,打开外面的一层冷漠,能感觉无限的能量和温暖。
砚冰虽然没有见过冥日,但感觉也是一样的,眼眶有些酸楚,声音也突然变得沙哑,低声道:“我不能要你的血,太危险了。”
斩风忽然从她腰间拔出短匕,抬起手臂迎着刀刃,轻轻抹去,鲜红的血珠渗出皮表,沿着手臂慢慢滚落。
“你……”砚冰有一种说不出话的感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怪他伤害自己,但他目光中的执着和鼓励催
动着她,默默地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把右手印在伤口上,左手在右手背上划了一个手印似的图画,红光骤起。
斩风感觉到血液仿佛沸腾了,在体内不断地翻滚跳跃,巨大的弹力,竟能弹动肌肉和内脏,虽然失血不痛,但内脏的翻滚却不好受,一阵阵揪心的痛楚,像浪潮般涌起,冲击着他的精神。
好痛啊!
除了裂刑那次,这是他一生中所承受的最大痛楚,比起从十几丈高的地方摔下地面,还要痛楚百倍,如果换成普通人,只怕早就疼死了。
砚冰见他痛得五官扭曲,几乎挤在一起,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闷吼声,吓得心神颤动,吸血的手却又不敢松,如果不能完成施术,就会造成两败俱伤,甚至一起丧命。
颤抖从斩风的身体传到她的右手,又传到她的全身,两个人就像同时触电似的,剧烈地抖动着。
“喝!”斩风闷吼一声,想强压心神,控制体内的痛楚感,但心神就像是刚刚脱离牢笼的野兽,又惊又怕,只
想躲避猎人,因而漫无目的的四处窜逃,有时入脑,有时进心,有的时候竟然跑到脚趾去,难以捕捉。
“快呀!”砚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心里不断催促着自己,但是速度不但没有变快,反而放慢了,正应了那句——“欲速则不达”。
忽然,紫和蓝两颗力量种子,竟被心神甩开,紫浮游在左腿,蓝浮游在右腿,心神却跳回了心湖。
砚冰感觉到眼皮外发生了甚么,悄悄地睁开眼睛,发现斩风的左腿泛着薄薄的紫色光晕,右腿泛着薄薄的蓝色光晕,就像两条腿里各藏着一盏灯,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怀疑这是甚么奇术,想问,又见斩风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心中刺痛,不敢打扰,只能压制越来越浓的担忧,全力催动着力量,加快完成吸血。
痛楚实在太强烈,心神、紫、蓝,三种力量各自活动,把斩风被拖入了一种奇特的境界,既非空明,又非虚脱昏迷。
四周迷迷惘惘,昏昏沉沉,似是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到处都是流动的灰色,似海,似云,似风,似水,像是任何流动的物体。
突然,蓝紫白,三道光芒就像三个顽皮的小孩,冲入了这个灰色的新天地,尽情嬉戏遨游,却从不触碰灰色的流物体,每次接近都会迅速逃开,仿佛气流般的灰色藏着巨大危机。
接近一看,紫、蓝和心神,三体分立,时而凝合,时而分散。
为甚么会这样?
心神明明变成了独自体,为甚么我还能感受到呢?我不是心神又是甚么呢?
斩风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但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三种光芒在前方飞舞跳跃,不一会儿又钻出去,不见了。
砰!
斩风突然感觉到身子颤动了,睁开一看,自己倒飞着冲出几丈,重重地摔在一片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