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罩日,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忽然,路旁的两排路灯一同亮起,暖黄的灯光将整条街照亮,也给杭震泽深刻的五官投下一片阴影。
这片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神情。所以杨陶只能看到杭震泽高俊的身影。他的脊背缓缓挺直,久久凝视着杨陶,一言不发。
这几秒钟的沉默仿佛被无限拉长,杨陶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心中的不安随着杭震泽的沉默逐渐升起。
本来杨陶对杭震泽喜欢自己这件事十分笃定,因为杭震泽会对着自己脸红,还会因为自己犯傻而偷着笑。会不嫌麻烦为自己带饭,还一改独行风格跟自己一起吃饭小一个月。
杨陶相信杭震泽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这段沉默骤然让他揪紧了心。听到问话之后的杭震泽没有任何反应,短短几秒钟便击溃了他这么多天以来的笃定。
杨陶有着小动物一般的直觉,他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搏动的节奏乱成一团。他感到不祥。
“你在说什么?”杭震泽忽然出声,声音低沉,情绪低落。
耳畔敲响一阵警钟,逼得杨陶赶紧往前迈出半步,虚虚捂着心口,张嘴想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却被对方抢先。
“你误会了,杨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但我不是喜欢你。”
杭震泽将一只手放进了裤兜里,斜插着,语气平静而冷淡地说。
杨陶猛地睁大了眼,耳朵里轰鸣一片。
虽然刚才心有所感,但当真的听到这句话从杭震泽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杨陶还是感到心中一阵坠痛。耳朵里嗡嗡作响,响彻了整个头颅似的。
杨陶握紧了放在腿侧的手,那迈出去的半步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还和我一起吃饭?”
天空中的乌云更加浓厚起来,整个穹顶被灰蒙蒙笼罩,天边隐隐响起一阵闷沉的轰隆声音,大雨快到了。
杭震泽缓慢地别过了头,将目光无所依靠地悬在半空之中,他说:“你是我的室友,帮个忙罢了。”
“杨陶,我们都是男生。只是朋友之间互相帮个忙而已,我没有料到你会误会到那个层面去。那个群体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杨陶紧紧扣着自己的手心,身体不自觉发颤,但大男孩的自尊还是让他竭力保持了语调的平稳,他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着我脸红?”
杭震泽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然后冷哼一声,居然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笑起来:“你不知道吗?”
“什么?”杨陶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杭震泽,这个人嘴角的那抹讽笑刺痛了他的眼睛。
“也对,我没有和你说过。”杭震泽迈开腿,两步走到杨陶身前一米的地方停下来,他身形比杨陶高,这样看下来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气势压迫人,“我很容易脸红,那是我体质的原因,跟害羞之类的情绪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有一点活动量就会脸红,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杨陶瞳孔微微缩紧,被杭震泽这么一说,他迅速回想起之前几次见到的脸红。第一次在楼梯间,是因为杭震泽帮他搬了行李。第二次睡觉之前脸红,是因为杭震泽刚刚洗过澡。
之后的每一次,似乎都是在杭震泽所说的,因为是活动之后。
他抿了抿嘴唇,心神大乱。按照杭震泽的说法,他的每一次脸红不过是因为运动之后体质原因,和心理活动无关,更和喜欢这一情绪毫无牵扯。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之前因为他的脸红而产生的所有想法,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杭震泽侧过身子,做出准备离开的姿态,他微微偏过头对杨陶说了最后一段话:“而且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也不意味着我会喜欢上你。杨陶,你们这群直男不能太过自作多情。”
说完,杭震泽转过身去,不再看呆愣在原地的杨陶,一辆黑色轿车恰好停在路边,对他按了两下喇叭,杭震泽几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很快开走,杨陶却还呆傻在原地,从刚刚开始,他的脑袋里全是杂乱的噪音,像是程序过载一般,大脑负荷太多而宕机,只留下一片空白,任凭杭震泽说完那些伤人的话,都不知道为自己辩解一句。
自作多情。
这就是杭震泽给他的答案。
杨陶忽然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意,抖着手去揩,擦完之后才发现那不是泪。酝酿了一整个黄昏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六月的雨说来就来,一来就是瓢泼之势,非要把人浇得浑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