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兴茂是今年才出去做工的,往年有他在,晏家长房啥也不用干还能吃现成的,二房一家四口包揽夏收的活儿,虽然有些吃力,倒也应付得来。
可人一旦占惯便宜,陡然让他停下来,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原身的事儿也是如此。
这小哥儿乖乖做了十几年的奴隶,陶翠青都用顺手了,他突然‘叛逆’起来,陶翠青定然得想法子让他听话。
不然那些原本只是挂在她名下的活儿,岂不是真要让她干了?她自持出身书香门第,颇有些心高气傲,很是看不起村里的妇人,哪能容忍自己跟她们干一样的活儿?
所以晏小鱼断定晏兴盛夫妻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设法让二房的人妥协。
何秋花和晏小月没想这么深,还以为长房后头都没提夏收的事儿了,陶翠青又说了几句软话,便是同意出人的意思。
“便、便是不肯分摊一半,只、只出一个人下地,也是、也是好的。”
晏小鱼嗤笑一声:“那你们就等着瞧吧。”
*
不出晏小鱼所料,翌日一早,晏兴盛夫妻就亮出招式了。
这两人找到何秋花,说晏小鱼性子野了,得好生管教一二,不然这本就不好议亲的哥儿,怕是更没人敢娶了,耽搁他自个儿不说,搞不好还会酿出祸事,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又说要断了晏小鱼的饭食,饿上几顿,等这哥儿‘恢复正常’再给他吃。
何秋花本就就记挂着晏小鱼昨日说的那些话,这会儿一琢磨,不让吃饭还得干活,这能不落下病根吗?难怪她家小鱼只能活到十八岁呢!
她苦命的孩子!
她哭丧着脸,磕磕绊绊地为儿子求情,可晏兴盛夫妻打定了主意,哪肯善罢甘休?她做好的饭菜被这二人全数端走了,一点儿没给晏小鱼留。
何秋花母女两个想端着自己的饭菜去晏小鱼屋里吃,还被晏老爷子呵斥了一番。
可晏小鱼岂是好欺负的?他听到动静后大大咧咧地跑出来,抢了晏小宝的蛋羹就往嘴里倒,把晏老爷子气了个倒卯。
晏小宝反应过来后又要和他打架,依旧没落着好。
最后晏小宝嚎哭着在地上打滚,晏小鱼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筷子倒过来,把桌上唯一一道荤菜——豆腐炖肉里的几块肉全挑出来吃了。晏小宝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赢,嗓子都快哭劈叉了。
晏兴盛和陶翠青还想拉偏架,可晏小月顶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拦在中间,愣是没让他们碰着晏小鱼。
晏老爷子拍桌子瞪眼,要教训孙子,也被何秋花拉住了。
晏家一顿早食吃得鸡飞狗跳,动静太大,很快就把隔壁几户邻居都招来了。
这些人一来就瞧见何秋花哭得梨花带雨,晏小月怯声怯气地求长房夫妻:“大伯,别打我弟弟了,给他吃口饭吧!”
大家都惊呆了。
好家伙!晏小鱼不是才从水里救上来,身子都没好全吗?怎么晏兴盛饭都不让人吃了,还要打他?难怪这哥儿想不开,三天两头地往河里跳呢!
两日前村长才来过,晏兴盛当时还是一副好大伯的模样,现在竟装也不装了?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有那藏不住事儿的人看晏兴盛夫妻的眼神多了一丝鄙夷。这两人平日里装腔作势的,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竟然连自己的亲侄子都容不下?!
晏小鱼差点儿没乐出声。
今日何秋花和晏小月表现得如此‘出色’,着实是他没想到的。晏小月那句话简直神来之笔,轻飘飘地将虐待侄儿的罪名安在了晏兴盛头上,偏偏这姑娘是个出了名的老实性子,没人会觉得她夸大其词。晏兴盛一向好面子,这会儿心里估计都气疯了。
果不其然,晏兴盛气急败坏道:“月姐儿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打你弟弟了?!”
“你一直想打,只是被我拦住了。”晏小月一脸委屈。
众人面面相觑,隔壁的何婶嘴唇几度开合,实在没忍住。
“便是鱼哥儿有啥不对的,你一个当大伯的,也不能同他动手啊……”
*
一顿早食不欢而散,还让周遭的邻居看了场热闹,一日下来整个西岭村的人都知道晏家长房苛待侄子的事儿了。
晏老爷子和长房一家都气得不轻,看晏小鱼的眼神像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连带着对何秋花和晏小月也没什么好脸色。
晏小鱼却是神清气爽、喜上眉梢。
一是何秋花对分家的态度又松动了一些,二是他快将仇恨拉满了。
要分家,光二房的人同意不成,还得晏老爷子点头,最好还是晏老爷子主动提出来,不然‘孝道’二字便能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