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铜镜上刻着山水楼阁的美景,山色典雅,水色清丽,可这美景在仙姿玉貌的温鸾面前却根本不值一提。上天实在给了她一副好皮囊,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比玉润珠圆更丰满的酥凝处,还有便是那张含情欲嗔的艳美脸庞。
这样的姿色,若非被商贾家世和父亲当初与侯府的承诺所累,只怕入宫为妃也是能宠冠六宫的。可如今,她不过是一位十分不得宠又深深被婆母和妯娌嫌弃的世子妃。
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偶然听来的那场对话说起。
“您想好了吗?真要把这一万两银子都交给老夫人吗?”小丫鬟鹿儿蹙眉托住温鸾的手,满脸不情愿问道。
“不过区区一万两银子罢了。”温鸾淡淡一笑,美得花瓣惊落,燕雀无声。
“一万两银子是不算什么,您写一本话本子就赚回来了。”鹿儿一脸与有荣焉,旋即又提心道:“可老夫人不知道呀。她还以为您就那点寒酸嫁妆呢。她若是知道您这么有钱,还不得把您整个都填进宣平侯府的大窟窿里呀。”
“我的命在咱们大盛朝最有能耐的当铺里压着呢,谁也别想动我。”温鸾美目流转,莺语如玉。
“那您只说这一万两银子是咱们老爷给您留下的吧。”鹿儿轻声提醒着。
主仆二人顺着侯府的九曲回廊往正厅走去。因喜欢正厅后头的风景,温鸾便特意择了平时少有人走的小路。不想这小路正对着正厅的后窗,今日又因天热而处处四敞大开,所以不等她走近,那正厅里的动静便飘入了她的耳中。
声音最为松弛的是宣平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李琼之。另有一道细尖女声,很明显便是她的妯娌秦筝,她嫁的是宣平侯的次子顾景佑。
至于最为淡然清幽的那道声音,便是她的丈夫顾景曜了。
如今的顾景曜不仅是世子,更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且不日便要连跨数级,直接擢升正一品。反观老宣平侯虽有超品爵位,但却终日养花斗宠,早不得皇帝看重。而秦筝的丈夫,也就是顾景曜的弟弟顾景佑则是从小见了书就头疼的,因此如今也只能靠着拳脚谋个正五品的武官。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这宣平侯府日后是要靠顾景曜撑着的。不过,顾景曜倒是不见骄矜,性子一如从前一丝不苟,板正凛然。
“你弟妹也不是外人,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可比你那媳妇亲多了。所以,你有什么话不必藏着掖着,直说便是。”宣平侯夫人慢悠悠道。
“是。”顾景曜浅浅应下,旋即抬眸,一双墨瞳如星子般深邃闪亮。“儿子还是那个心愿,母亲您早已知晓的。”
“也不怪你有这个心思……你那媳妇又如何和柳家那女儿比得,人家可是誉满盛京城的才女……”宣平侯夫人絮絮说了半晌,又看向顾景曜道:“你放心,母亲必然向着你。至于老侯爷那,你也不必在意,等你升了正一品,他自是拦不住你的。只是到时若真娶了那柳家女儿入府,你这媳妇,预备如何料理?”
顾景曜顿了顿,轻声答道:“她如今无父无母,不过有那小几千两的嫁妆傍身……母亲,她若愿意留下,便让她留下吧。只是云湄,必然是要做世子正妃的。自然,她若不愿留下,儿子便厚厚送她一笔银子,叫她改嫁也好。”
“好,都随你的心意便是了。”宣平侯夫人一脸纵容说道。
听到这,鹿儿的脸早白得跟旁边的高墙变成一个色了。好在温鸾还镇定,虽说心中惊诧酸涩,却还是默默按住了鹿儿的手,不叫她胡乱言语。
而这会,大约顾景曜已经先走了。因为她听见秦筝娇滴滴开了口:“母亲,这和离就和离吧,大不了嫁妆带回去就是了,哪有还送她一笔银子的道理啊。”
秦筝能说出这番话,温鸾丝毫不惊讶。其实最开始她们相处得还算和睦,直到宣平侯夫人想在两个儿媳妇中间选一位出来治家理事。
温鸾先告了饶。虽然父亲是商贾,可她从小就不擅长这个。秦筝反倒很乐意,她是个愿意拿事的性子。谁能想到,这侯府如今根本就是个空架子,老侯夫人一味奢靡败家不说,老侯爷光是养蛐蛐的银子一月就不下八百两……如此不到半年,秦筝的嫁妆便亏进去一小半。
于是,秦筝由此认定温鸾是早知内情,才不肯接这管家之权的。二人因此便结下了梁子。这也是温鸾今天想过来送体己银子给秦筝的原因。她虽不知情,但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在心里的。不曾想,今天竟然撞上这么大个热闹。
“当然不会送她银子。”温鸾的婆母,宣平侯夫人哼了一声道:“我本以为她是商贾出身,嫁妆一定丰厚,这才同意了老侯爷那荒谬的承诺。谁曾想,原来她家早几年就败了。这样的儿媳妇,要家世没家世,要银子没银子,我要她有什么用?”
“现在世道艰难,拿不出太多银子也是寻常事。”秦筝笑眯眯说了一句,眉眼难免有些得意。果然宣平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就你性子好,还知道体贴旁人。唉,说起我这两个儿子来,真是佑儿更有福气些。你瞧你,出身好不说,光是嫁妆就有八十一抬。倒不是我势利,而是你真真配得上我这侯府的门面。更要紧的是,你又孝顺又会治家,实在是难得。”
“我也只是为母亲分忧罢了。只是咱们府里这样子,您也知道的。”秦筝苦巴巴说了一句。
宣平侯夫人点点头,咳了一声道:“我明白,是难为你这孩子了。你放心,等那柳云湄入府成了世子妃,咱们府的窟窿也就能堵上了。到时候我还让你管家,管保叫你赚上一些。再有便是,你且熬一熬,佑儿如今虽不成事,可早晚能做个将军。到时候我再跟陛下求一求,至少也要再给他一个世子做。”
秦筝知道自己这婆母出身郡主府,是有在皇帝面前说话的资格的。所以她心里一松,赶紧更加恭顺地伺候起来。
而宣平侯夫人的抱怨还在继续。“你入府晚,大约不知道老大媳妇过门的寒酸样子吧。那嫁妆不过十几抬,我娘家人见了都直撇嘴。我那姐姐更是可恨,竟嘲笑我得拿自己的嫁妆养儿媳养孙子。这也罢了,若是个乖巧大方的也好,偏偏生了副青楼模样,又那般……”
秦筝立刻会了意,接上话道:“是有些过分了。儿媳每每送些宽松衣裳过去,竟也遮掩不住……”其实她是有点酸的。虽然温鸾的身材有些过分的起伏,可绝没有穿衣裳不好看的时候。
“唉,赶紧打发出去吧。也好让她知道知道,若没了我侯府,她这样的女子真真是发卖不出去的。”
“能在咱们府上待几年也是她的福气了。”秦筝轻轻补了一句,又软软道:“说起来,大哥的风姿雅貌,真是整个大盛都难寻啊。”
这话倒是实话。连温鸾也不得不承认,顾景曜此人,真是清远俊逸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又如谪仙踏云,长身玉立。尤其那双狭长深敛的眼眸,明灭间便有摄人心神的广寂深情。而夜来在床榻上,也只有温鸾知道,他腹腰上的肌肉摸起来是何等的让人骨酥。
可眼下,这个男人要娶别的女子为世子妃了。
大约,便是在他的擢升诏书下来的那一日吧。
“这银子,咱们还送吗?”鹿儿在后窗处站得腿都酸了,才瞧见温鸾的脸色一点点缓和过来。这会正厅内的主子都出门散心去了,她才敢出声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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