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澡,夏之寒洗了很久。一是因为身体对温暖水温的依赖,再者就是因为,她不想这样走出去面对磨砂玻璃另一侧的那个身影。
这天晚上的事情,实在超乎了她的意料,也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这样的亲近,不是他跟她之间应该有的。
可能是太久了,陈嘉华终于不再守在外面,走出了浴室。夏之寒这才轻手轻脚关了水,探头出来,外面放着浴袍和换洗衣物,和一片新的卫生棉。夏之寒感觉脸又烧起来。
出了浴室,身体仍是不舒服的,腹痛较之方才缓解了一些,却仍是痛。从浴室到卧室,一路上她无意识地逡巡着,却没见陈嘉华的身影。
她坐在床上,看到她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她懒懒地起身,将其端起来,慢腾腾重新坐在床上。杯子壁上的温度很好,暖暖地晕着掌心,让身体又开始回暖。
窗外的夜色很美,如链般的城市灯火已经寥落,却平添几分静谧的祥和。繁华是美,宁谧也可以很美。这样的夜里,容易让人沉醉。
夏之寒看了看手机,又是午夜了。她居然这么折腾了两个小时。她回头再看向窗外,想,这么晚了出去,还能干嘛呢?望望透明玻璃杯里红颜的红糖水,笑笑,又放回到桌上,一把将自己放倒在温暖的被窝里去。
刚躺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夏之寒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棉拖鞋也没穿,直接就这么下了床来。打开房门的时候,正看见陈嘉华的一个背影,他正好回身关门。
他穿着件休闲外套,很随意的那种,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松松地提着,买的东西似乎不太多。转过身来,见夏之寒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望着他,眉头微微皱着,头发还没完全干,乱乱地从头上一直耷拉到胸前。
“洗完了?”他边问边走向客厅的茶几,将钥匙串扔了上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夏之寒没说话,眉头仍皱着,“你怎么就回来了?”眼睛又瞟向桌上那只购物袋,“那是什么?这么晚你出去买什么东西了?”
陈嘉华似乎僵了僵,不知是为她哪一个问题。但无论是哪一个问题,都不是他此刻想听到并回答的。很显然,第一个问题的指向,是她认为他是出去了,并且是出去一整夜都不会回来的那种。他当然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这让他有些愠怒。后面那个问题,则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夏之寒见他不说话,自己已经走上前来,拉开购物袋看了看,手上一顿。那是三袋水晶阿胶贡枣,和数瓶龟苓膏,一瓶当归补血冲剂。
素来冷静的陈嘉华竟有点慌,夏之寒望过来的眼神让她慌,他开始不自觉编借口,“我是下去泊车顺便买的,刚才上来车还停在小区路上。”
显然,这个借口有些拙劣。泊车说得过去,但这么晚有顺便去买东西的么?只怕都没见个便利店是开门的。
“跑了很远么?”夏之寒拿起一袋阿胶枣,仔细看了看。
陈嘉华也不再遮掩,“去药店买的,附近的超市都关门了。不过也没多远,开车很快。看你实在疼得厉害,就去了。”他说着,已经朝洗手间走去。说完的时候,人也消失了。
夏之寒坐进沙发里,望着桌上的东西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探手过去拿出一瓶龟苓膏,撕开,用塑料的小勺子舀了吃。
那暗棕色的固态物体,看起来像果冻一般,柔软,爽滑,吃进嘴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浓重的中草药味冲进鼻子,伴着凉凉的触感滑进喉管,吃到胃里也是冷冷的。
陈嘉华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夏之寒望着手里吃了一口的龟苓膏皱眉。那样子,似乎颇为痛苦。
“很难吃吗?”陈嘉华一边拿着毛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一边朝她走过来。夏之寒抬起头时,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拿走,连带着另一只手里捻着的塑料小勺也被夺了去。
她不明所以,只抬起眼看他。
陈嘉华望着那黑乎乎的散发着药物芳香的固态软体仔仔细细看了看,然后一手扔了毛巾,拿起小勺舀了一点,放进嘴里。沉吟半晌,眉头动了动,似乎在很认真地品评着它的味道。
夏之寒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那神情,那姿态,都像极了她三
年前认识的那个男人,那个在人前冷漠,却惟独会对她表露情绪,在她眼里冷酷又可爱的男人。她的心又慌了,又开始不听话地乱动了。
“恩,确实不大好吃。”陈嘉华点点头,以示肯定之后,将龟苓膏放回桌上,接着弯身在购物袋里翻了一阵,抓出两包东西朝厨房走。
边走边回头冲夏之寒说了句,“这个应该会好吃点,你等下。”
窗外夜色愈发清冷,霓虹渐弥,还原黑夜漆黑的本色,却让天上的稀疏的星子,更显得明亮起来。为什么她却无心欣赏呢?
夏之寒没穿袜子,刚才太急连棉拖鞋都没穿,就光着脚丫坐在那里,脚触到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细小的绒毛透过脚底板柔柔地骚动着她的心。天很冷,虽然开了暖气但还是有寒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坐在这里,潜意识有个声音说她应该立马起身,冲进房间紧紧关上房门。但她的脚步却挪动不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