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空寂的皇城,京陵城可谓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各家店铺门庭若市,食客们大快朵颐,女子们巧试妆容。
河中划过一条接一条的游船,船上摆满了种着的花,只堪堪留下一人站立的空间供船夫划船。
河的两岸围满了人,岸边的女子人手一个花篮,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花瓣,在船游过时,抓上一大把撒向空中,花瓣洋洋洒洒飘落,微风一吹,空气中满是花香。
非煦感慨道:“殿下,我们今日来得可巧,正值人间花朝节,百花齐放,争妍斗艳,比神都的花儿要鲜活得多。”
慕云栖眉笑眼舒,慨道:“人间很会过日子。”
于她而言平平淡淡的年年岁岁,人间总能过出新来,她此前在人间行走的那一百年,都只是匆匆而过,倒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认真看看这人间。
她这趟红尘,怕是入得一点也不走心吧,她在心中笑了笑自己。
风大了些,将花瓣在空中卷了一大圈吹散,那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入人群中,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叹这天公作美,风来得正合时宜,孩童们在花瓣雨中高兴地转起了圈。
一大片花瓣飘向了慕云栖这边,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瓣小一些又落得慢的粉色花瓣,是一瓣桃花。
她望着手心里的那一小瓣桃花,失神般地喃喃自语,“若是活了,你想将它种在哪?”
“嗯?”非煦抬手看了眼亮起的手镯,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问道:“殿下,你方才可是说了什么?”
花瓣被风吹走,她怅然若失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无事,没说什么。”
那一株活过来的枯枝种在哪了?
好似是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春日里会被风吹落满地花瓣,是在山崖旁?那座山在哪?
非煦打断了她的思绪,“殿下,书柳神官找。”
“找我?”慕云栖疑惑,她和这位神官并不相识。
“嗯。”非煦点头,“他和青雨武神有话同殿下说,青雨武神便是书柳文神的搭档。”
她“嗯”了一声,看了眼四周,道:“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吧。”
城中热闹非凡,酒楼客满为患,两人连着找了好几家,才碰上一家还有余房的酒楼。
房内,非煦将手镯置于桌上,那边传来声音,“非煦神官,神女殿下安康。”
非煦对慕云栖比了个口型,“这是书柳神官。”
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头继续说道:“神女殿下,我在灵愿殿看见灵愿石上方的‘云浮国瘟疫’已解,将青雨武神召了回来,此事本是我们负责,如今由殿下帮忙解了,我们想向殿下道个谢。”
那头窸窸窣窣了一会,换了另一道声音,较之之前的略微粗了些,倒也不难听,“神女殿下,云浮国此事终归是我没办好,由殿下出手解了难,青雨在此谢过。”
“青雨武神不必自谦,云浮能撑上一年,想必两位神官没少劳神劳力,若无神官留下的符纸和寻来的药草,云浮怕是会亡国。”
“想必殿下也能看出来,云浮国的瘟疫是有心之人为之,我和书柳怀疑……”青雨停顿了一会,似乎在做纠结,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们怀疑是神官为之,至少负责顶部祈愿的文武神里就有不对劲之人。”
能接触禁书的多是文神,武神要查阅什么也是基本都通过文神,想不到这两位神官竟能因为云浮一事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慕云栖不动声色道:“神官既有如此怀疑,可多多留心那些神官,若发现了可疑之处,还望神官能够告知。”
“这个自然。”青雨答应得很爽快。
切断通话后,非煦的神情恍惚,“殿下,神都里……有神官在为祸人间吗?”
“若我说有,你作何想?”
非煦摇头,“我从未想过神官会做出此等事情,几乎每位神官飞升时都会被教导,身为神官要以护佑凡人作为首则。”
“但总有人会在漫漫长路里迷失了初心。”她的神情无波无澜,也不曾叹息,仿佛此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
背离初心犯下恶行此类,她在人间见过一些,这些人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或苦衷去促使他们做下恶事,她曾不解,他们为何能够违背自己一以贯之的原则,而后又见了几次,她便也自行想通了,将此归结为人性如此罢了。
“殿下早就知道了此事?”
“自郁老村回来后,猜到了一些。”
非煦深吸了口气,“殿下,纵然如此,我也不觉得我所学的便是错的,我见过诸多神官为人间祈愿奔忙不息,毫无怨言,那些不可能都是假的,我会和殿下一起揪出为恶的神官,还神都一片清明。”
坚守己道是一条且长且远且艰的路,有人走着走着便拐进了繁华的岔路,有人却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非煦便是要走到黑的那一类。
这位神官虽然胆小,倒是很合她的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