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无趣,还卑微。
丫鬟还想做姨太太呢,奴才就真的甘愿一辈子做奴才吗?
李昀调教人倒是有本事,能让人心甘情愿的给他做奴才。
大抵因为她这个月没闹事,李昀又破例准许她出屋了,可以到屋外的凉亭,或是小桥上走一走,双红的妹妹双碧也被叫来陪她。
她们姐妹两个凑在一起,常常欢声笑语,星月在院子看她们抓蟋蟀,斗蟋蟀,弄的灰头土脸,久违的觉得有趣。
于是也捧场的看了她们姐俩的蛐蛐赛,还叫来守在院门口的言昭一起看,脸上有盈盈的笑。
明知道那是禁锢她的看守,还能笑的出来。
一墙之外,李昀透过壁沿上的雕花镂空静静看着这一切。
原来许星月也是会笑的,一贯跟个泥塑人似的。
看了会,他走进去,双红和双碧瞧见了,立刻眼疾手快的收起玩物,诚惶诚恐的起身行礼:“请殿下安。”
星月仍旧坐在石墩子上,回过头,脸上笑意一瞬间敛去,而后她又转过去,望着天,惘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肖李昀开口,丫鬟们立刻心领神会的退避出去,言昭也退出门外。
院子里陡然仅剩他们两个人,静悄悄的。
李昀道:“怎么,见到本王,便是又装瞎子,又装哑巴?”
星月不答话,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中。
他在她身旁坐下,拈起桌上那些丫头们留下的骰子,花绳,看了两眼又扔回桌上,不耐烦的鄙夷:“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问:“想出去吗?”
星月撑着下巴望天:“别故弄玄虚了,你不是说,我已经是死人了吗?”
李昀淡淡道:“青州这样远,其实不必那么谨慎也可以。”
他说:“你最近很老实,本王准你出去走一走,王府西苑种了一片木芙蓉,近来倒是开的正好。”
时隔两月,星月头一次离开这座四面环水的院落,走下小桥,踩在地面上,像是大梦初醒,重回人间了一般。
西苑的芙蓉开的果然好,遍地繁花盛蕊,层层叠叠,大多是淡淡的白,也有少许微粉的花株,繁郁清净,如水如莲,这一片勃勃生机之后,不远处杂杂掺插了几枝枯败萎靡的水红牡丹。
星月坐在廊台下,只一件垂地的桂子绿对襟单褂,吹着风便显得有些单薄。
李昀给她披上一件绣花的斗篷,星月望着远方愣神,回过神来便厌恶的想要拂开他的手,李昀微使力,按住她的肩头,强行给她披上。
手里缓缓系上如意结,眸色如一潭深水,带了些胁迫的意味:“本王给你的,你不要,也得毕恭毕敬的接着,懂吗?”
星月觉得自己像个失了生机的木头人,浑浑噩噩,由人摆布。
这满苑繁花在她眼里也失了颜色和生机。
芙蓉花开在七月,芙蓉花期的开始,已是牡丹的枯败时节。
星月也生在七月,生在芙蓉花开的时候,她出生的那年恰逢东都春迟,百花齐放,风华盛景。
祖母给她取了个小字叫阿蓉,自她六岁进宫后便再没有人叫过了。
母亲说,女孩儿叫花的名字不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叫花的美人多薄命。
家里早死的四姑姑名字里就有个莲字,宫里死了的赵美人也有个萍字,命若浮萍,更是不好。
母亲说,叫星月多好,万古长存,亘久不消。
可是星与月也不好,孤零零挂在天际,久别人间烟火。
便似如今的她一般,家破人亡,孤苦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