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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修文崽崽未满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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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仍旧不卑不亢，只挺直了腰板跪着，语气平静道：“娘娘若觉得今日是臣妾刻意构陷，大可以放手让慎刑司去查。”

随后，便不再看向佟氏，只对着皇上淡淡道：“皇上，臣妾并不了解内务府的规矩。高公公与永和宫的高嬷嬷有何关系，臣妾也并不知晓，更不在意这个。高公公能在慎刑司当差，自是有他的本事。若是此人这般不晓事，恐也难办这么多年的差。”

“还请皇上彻查，即便换谁来查都一样。臣妾的母家不贵重，比不得皇贵妃，臣妾自己更是不贵重，当年若不是得了皇上青眼，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臣妾虽出身卑贱，但高嬷嬷此时怀中抱着的孩子，身上流的是皇上的血脉。谁伤了她的身子，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即便百死，也绝不能姑息。”

从前万岁爷也不是这般对旁人清冷的模样，与嫔妃们多少情分深重，他少年为帝，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后宫之中则与前朝不同，多的都是温柔缱绻。

德妃性子柔且又有几分傲气，便是这样的她，从前总让皇上觉得瞧见了便一整颗心暖烘烘地得了熨帖。

如今，少年情分，却早已淹没在浓浓宫闱莺莺燕燕之中。

她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康熙瞧着德妃，手心微微出了些汗。自她有孕了不能侍寝，便极少去永和宫了，且左右各宫接连传来有孕的消息，生阿哥的也瞧不过来，更别说是公主了。

有时候，人的选择多了，从前珍重的那些，便也不那么重要。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德妃还是如往常一样，即便是如此孱弱的身子，跪着也要挺直了腰板，便是稍微弯那么一下，低那么一下头，她也是不肯的。

总是如此，有时爱得那么浓烈，与旁人总是谄媚的模样不同。有时却又微微有恨，他毕竟是皇上，多少她也该瞧瞧他的面子，怎么也该收着些心思，让他面上好看些。便是受了委屈，又为何受不得，后宫里头哪个嫔妃没有一肚子的委屈。

恰逢二人这般气氛不友好对视着，高嬷嬷怀中的公主突然咿咿呀呀伸出手来，小脸在几层包裹中憋得通红。

崽崽朝皇阿玛伸出了手，只是咿呀，没有哭闹。

康熙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后咳了两声，冲着高嬷嬷道：“嬷嬷把公主抱过来给朕瞧瞧。”

高嬷嬷上前去，递过孩子，却也僭越地多嘴道：“皇上，娘娘还未出月，地上冰凉，求皇上下令让老奴替娘娘跪着吧。”

崽崽一听赶紧继续卖萌，对着皇阿玛努力伸出小手，然后抓呀抓，抓住了皇阿玛衣衫上的龙纹，丝毫没有畏惧帝王的威严，只一双大眼睛直直瞧着康熙，露出只属于婴儿纯澈无邪的笑脸。

康熙小心翼翼地抱起崽崽，心中亦软了下来，语气也软了不少，柔和道：“都有什么好跪的，快快都起来，仔细身子。”

高嬷嬷忙去搀起了德妃，德妃只觉膝盖刺骨的疼痛，但面上并未显露出丝毫不适。

德妃的傲骨带来的不悦，在这小崽崽不停的冲着自己笑的模样里，也渐渐冲散了。

他的孩子太多了，但即便是皇家的孩子，生出来也总是惧怕着他这一身明黄的威严。天家儿女，往往先是君臣，再是儿女。

唯独怀中这小小的人儿，敢伸出手抓住他身上的龙纹，对他那番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让一个拥有众多子女的老父亲的心竟也柔软起来。

瞧着皇上逗弄公主的模样，德妃眼圈微微的红了起来，她静默退到一旁，低声哽咽道：“皇上好好瞧瞧小公主吧，那日日喝药的乳娘伺候公主也有几日了，太医说，还不知道这次身子究竟损伤到了什么程度。她这般小的身子，就算是……就算是早夭了，也是可能的。因此臣妾无论如何今日也将她抱来给皇上瞧瞧，多少有做父女的缘分，总该见她一面。便是这孩子哪日走了，也见过她皇阿玛了，也不枉来这世上受一回苦。”

氛围十分沉重，康熙的面色也拉了下来，此时怀中的孩子竟又对着他的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仿若在她父皇怀中是如此的安全，全然不懂一屋子的人正在说她可能就这样与从前众多皇子皇女一样早夭了。

如此一想，更令人心生怜爱。

康熙沉沉地瞟了一眼皇贵妃，佟氏知趣，从方才开始一直默默听着不言语。

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崽崽抱得更紧了些，面上的胡须也沉了几分，“传下去，查，务必彻查到底，朕倒要瞧瞧，是谁在后宫中兴风作浪。”

佟氏趁机亦站起了身子，正色道：“查，必须要查。一边为了小公主，一边也是要证明臣妾的清白。臣妾哪里值得去做这般下作的事情，去害德妃姐姐的子嗣呢？”

“且不说德妃生的是个人见了便忍不住、由不得怜爱的小公主。便是个阿哥，臣妾又何须做这些手段呢？虽臣妾没那个福分，还未生过阿哥来，但臣妾宫里从小养着四阿哥，与生母也没几分差别，臣妾又有什么可妒忌的呢？更何况，臣妾母家佟氏如今不同以往，父兄都是尊贵的人，佟家家教甚严，佟氏儿女做不出这等事来。臣妾何必来此一举？所谓后宫争宠，有皇上如此盛宠，臣妾可需要吗？”

佟氏说话素来骄傲，此刻更觉委屈，说着便红了眼眶，眼泪也簌簌而流，“臣妾如今惶恐，进了这皇贵妃的位份，难免有小人心中是不服心的。既然如此，臣妾更要彰显臣妾的大度来，便是如今有人在臣妾身上泼脏水，臣妾也会以德报怨。”

说完这番话，佟氏唤了身旁的宫女，不屑地瞟了德妃一眼，柔柔道：“去把四阿哥抱来，四岁的孩子多少也懂了些事，也让他瞧瞧自己的妹妹，万一往后瞧不到了，可不遗憾。”

崽崽听完这几番话，心中只感战栗凉寒。所谓杀人诛心，佟氏每句话处处都是用刀子戳在德妃的心口，但反倒语气娇俏、委屈，显得她这个天之骄女受了天大的委屈。

出身颇显贫寒的家世、生下来就被抱走的四阿哥、可能早夭的女儿，哪个不是德妃的心头之痛。

德妃此时站在一旁，并未抬头，不知是跪久了还是这寒冬太冷，她的身子竟开始止不住地抖。

高嬷嬷在背后暗自伸手，轻轻捏住了德妃的胳膊，搀扶着她，一双花盆底几近让她站立不稳。

乳娘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前头跟着已经能自己走路的四阿哥，伸出双手便扑向了佟氏，脆生生道：“额娘。”

德妃心中一阵恶寒，瞧着四阿哥站在佟氏的身边，又拱手对他皇阿玛行了礼，然后退了两步，陌生又嫌恶地瞧了她一眼，便躲闪至佟氏的腿边，伸手捉着佟氏的衣襟，不再抬头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