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被两名亲卫架着,嘴里嘟嘟囔囔的,手里还抓着酒坛,随着人晃来晃去酒液也在酒坛里洒出来不少。
杜英哭笑不得伸手去拿谢奕的酒坛子。
自己的酒量也没有得到过好的锻炼,就这个老兵上来一坛酒直接往嘴里倒这种喝法,杜英可陪不起。
而且再看旁边谢道韫紧蹙的秀眉,杜英也知道,此时如果谁还想要劝谢奕再喝一点儿恐怕谢道韫会第一个忍不住把酒坛子直接拍到那人的脸上去。
不想让自家阿爹喝得烂醉,似乎是天下女儿的共同特点。
“别你谁啊,拿什么!”谢奕感受到了有人在抢夺酒坛子登时大吼一声,挣脱亲卫的束缚那酒坛子挥动起来也不知道多少酒液直接泼洒在杜英的衣襟上、脸上。
还好旁边的亲卫眼疾手快,又抓住了谢奕的手腕,不然泼在杜英身上的可能不只是酒水,还有整个酒坛子了。
“杜兄小心!”谢道韫看着一脸酒水的杜英,赶忙把手帕掏出来塞给他,同时看了一眼瞪着眼睛、哈着酒气的自家阿爹,不由得跺了跺脚。
真想把这个醉汉直接丢到旁边水沟中去冷静冷静。
还好杜英闭眼比较快,不然此时眼睛应该已经火辣辣的疼了。他下意识的接过来手帕抹了抹脸。
浓烈的酒味之中,混杂着幽幽的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家的芳香。
不过这一会儿杜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擦抹干净,又郑重的叠起来:
“这手帕我回去洗好了再还给你。”
“啊······好,对不住了,杜兄。”
谢道韫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动作,浑浑噩噩应了一声。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贴身东西,怎么能就这么丢给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子?
不过旁边还有一个闹事的醉汉,现在的确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谢道韫心中又羞又恼,只能把怒火发泄到自家爹爹身上。
醉汉哼了哼,又不动了。
杜英一边帮着亲卫架着这已经没法自己动的醉汉,一边沉声说道:
“伯父所为,也并非不能理解。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几番血战下来,多少袍泽都已经倒在这片土地上了。伯父这一杯杯酒,是为胜利而庆祝,也是在祭奠那些袍泽。”
旁边的亲卫们纷纷动容,原本嘻嘻哈哈的神情都收敛起来,正色说道:
“督护所言极是。”
谢道韫亦然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她毕竟没有亲自参与过那曾经一场场血腥的战斗,杜英话语之中的苍凉悲壮,她终归没有办法真正体会到。
但是她清楚地看到,当杜英说出这句话时,不只是亲卫们有共鸣,那醉醺醺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谢奕,也霍然抬起头来,眼睛之中泛起光彩。
哪怕稍纵即逝。
谢道韫可以肯定,阿爹是真的醉了,但是在他的潜意识中,仍然能够对这句话引起共鸣。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应该也没有经历过多少血腥厮杀,为何信手拈来的两句话,就能够让这些沙场百战之士心有所感?
谢道韫的余光时不时的看向杜英。
“杜兄之七言,的确非同凡响。”谢道韫只能感慨一句这两句诗本身。
难怪能够得到爹爹赞赏。
杜英却并没有再看过来,只是小心的帮忙扶着谢奕。
谢奕似乎天然的想要和杜英更亲近,半边身子都快直接压在杜英身上了,仿佛这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