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觉得,他可能一整夜都没睡,因为他的脊背从来就没放松下来过。
直到天亮,苏娆松开他的手,好像听到他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苏娆挑挑眉,撑了个懒腰,起身偷偷溜出了棚子。
在里头憋了一整夜,空气混浊不堪,半夜似乎又死了几个人,还有低低的哭泣声压抑着,她脑仁儿有些疼。
人各有命,她没有出手救那些人,但心里沉甸甸的,依旧难受。
外边阴霾重重,长安城已经好久都没出太阳了。
她依旧往身上套了障眼法,出了这片地方。
昨晚的吃食太差,她早就饿了,还是得去街上找找其他吃的。
没想到才一日,长安城的变化却大不一样。
昨儿还热气腾腾的食摊,还开张的铺子,今日全都没了。
长街上萧条冷清得像是没有活物,只有一片静得化不开的死寂。
苏娆饿着肚子往回走,连官兵都不再上街巡逻办差,都不知去了何处。
长安城,越发像一座死城了。
-
苏娆在外转悠的时间太长,回到疫民营时障眼法已然失效。
要是前两日,肯定会被官兵揪住,好一顿训骂。
可今日,他们已经没功夫管她了。
疫民营里乱成了一锅粥,搭新棚子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疫民的增加,他们只好把人手都用来抬走棚子里的尸体,再把新来的疫民安置进去。
尸体也没地儿埋啊,挖坑也没人手,只能就地堆在一处。
短短一两天就已经堆得成了一座尸山,阴风阵阵,惨不忍睹。
苏娆不忍心看,浑水摸鱼地回了棚内。
她回到秦霁身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睡着,反正没睁眼,没动静。
但她心头不安地皱了皱眉,他身上的疫气又多了两缕,在游走。
“小娆?你真在这?”
苏娆正观察着,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头,竟是邻居陈大娘。
苏娆对陈大娘没好气,她会到这里来,绝对和陈大娘脱不了干系。
她还记得昨天陈大娘那躲躲闪闪的心虚眼神。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陈大娘刚出卖了她们,今天也到这里来了。
陈大娘打量了一下苏娆的表情,尴尬道:“小娆啊,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才……”
“那赏银,对我来说很重要。”陈大娘把她儿子往身前推了推,“你瞧,小胖他不知怎的,脑子忽然出了问题,近来长安城治病抓药都贵成了天价,我这也是没法子啊……”
陈大娘的儿子小胖痴痴傻傻地望着苏娆笑,口水淌到地上也浑然不觉,就那么一直笑着。
苏娆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