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但胸口忽然发闷,逼着我不得不出水换气。我飞速地钻出水面,将手中紧攥的衣物甩在地上。
“啪”的一声重响,吓得钟全从外面直接冲了进来,他一看耳室里的架势,顿时明白我去下水找人了,急忙冲上前扶我。我坐在池边喘息,指着地上的大衣问:“是不是你们老大的东西?”
钟全捡起衣物,稍加辨认便果断点头称是,这件衣服肯定是他们老大郭瘸子的,没跑。
胖子说这下稀罕了,人没找着,光剩了件外套。钟全心有余悸地说:“他们是被拖进去的,水花特别大,我什么都没看清。就白花花的,像妖怪的爪子,拽着两人就下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妖怪这么厉害,鲤鱼还是王八?”
“王哥,你信我啊,我没说谎。”钟全解释不清,作势要下水。
我一边套衣服一边说:“下面没人,我都找过了。你们老大不是吃素的,说不定已经脱险了。水池下面另有暗渠,不知道连着什么地方。水底下既然没有尸体,那起码说明人还活着。我们继续走,只要还在古城里,总能碰上。不瞒你说,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同伴,也走散了,正在找她,我们心里比你还急。”
钟全看着自己衣襟上的血,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我们走。我坐在水池边上看着他,忽然身后的水池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动静,我扭过头,只见池子中央猛烈地翻腾着,不断地有气泡自下往上滚动。钟全大喜道:“他们回来了,是他们回来了!”
“别过去!”我扣住钟全,指着越滚越大的水浪说,“情况不对,这动静怎么看都不像人!”
眨眼间,池面像滚开了一般,大量水蒸气伴随着翻腾的声响,绵绵不绝地跃出水面。
胖子大喊快跑,可耳室的门总共巴掌点大,我顾不了那么许多,奋力掀起身后的屏风挡在三人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哗啦”一阵巨响,池子里的水像喷泉一样飞溅出来,整个耳室仿佛下起了油锅雨,滚烫的池水透过屏风的缝隙处流到我手上,疼得我险些当场跳了起来。
爆炸般的喷涌过后,池水逐渐恢复了平静。我急忙甩开屏风,举着快要烫熟的双手不停地吹。胖子捂着脸,大声骂娘,似乎也被烫到了。钟全浑身发抖,说话带着哭腔:“胡爷,你看看那边,水里漂的是什么呀?”
胖子好像想到了什么,琢磨了一下,突然说道:“哎呀,我操,不对呀,你喊他爷,叫我哥,这他妈还差着辈分呢。那我不是吃亏了,吃亏的事情,你胖爷从未干过!”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干正事要紧。”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清澈透亮的池水不知何时变得浑浊不堪,水面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暗红色。浓重的金属味熏得人头昏脑涨。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几分钟内,好好一潭活水居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充满恶臭的水面上静静地漂着一摊深色的物体,我靠近后发现那同样是泡了水的衣物,钟全用枪杆将它们一股脑地挑了上来,除了棉毛衫和线裤,还掉出来一只大头皮鞋。
胖子捂着鼻子说:“这可好,连裤衩都漂上来了。我看池子里八成是个女妖精,你们老大被收去当女婿了。”
钟全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拨弄了几下,绝望道:“三狗子的衣服也在这儿,他们一定被妖怪吃了。”
事实在眼前,尚未找到合理解释。都说山高生精,水深藏怪,墓室的修建离不开“风水”二字。见识过将军墓精妙的布局安排后,我对镇库人在风水上活用巧改的智慧尤为敬佩,对眼前的无名古墓更加不敢小看。一般墓室内很少会藏有活水。特别在沙漠地区,地下暗渠很容易受季节影响,无论枯萎或者涨盈,都会或多或少地对墓中风水产生影响,严重的还会起尸生变,眼前这口忽然遭到污染的水池就是最好的证明。
胖子问我有什么看法。我说根据以往的经验,这间耳室应该是用作清理贡品,储存牲畜的地方。在古时“牲”也分轻重贵贱,将人作为“牲”作以献祭,陪葬的行为屡见不鲜。在当时的贵族眼中,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池活水的作用大致就是用来洗净牲畜,至于池子里有没有精怪就不得而知了。
胖子发表观点,坚持称这是恶鬼索命,他有模有样地解释道:“你想啊,那么多人,平白无故做了陪葬的冤鬼,肯定不甘心、有怨气,久而久之聚集在墓里,那还了得。”
钟全听了这些神鬼之说,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再也不敢正眼看那座水池。我倒是生出另外一种念头,水源在沙漠中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资源,对人类来说等同于生命。设置在墓室中的水,会不会带有某种象征意义,是对墓室主人早日往生、返回人世的殷切期望?就如同母亲的哺育一般。胖子不屑道:“你也忒酸了,那这玩意儿不叫洗澡池,干脆叫母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