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旧事,李藏璧一时难眠,思绪沉沉地盯着床顶模糊的暗影,直到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张开迷蒙的眼睛看向她,声音含糊地问道:“阿渺……怎么还没睡?”
她问:“怎么醒了?”
元玉的手往腰间摸了摸,覆在她的手背上,说:“你抱得我好紧。”
她这才回过神来,忙松了力道,语气有些抱歉,道:“我没注意。”能把他勒醒,应该是很用力了。
“没事,”他不是很在意,依旧拉着她的手放在腰间,又将五指从她的指缝中扣进去牢牢攥紧,关切地问道:“是睡不着吗,还是做噩梦了?”
李藏璧这些年偶有梦魇,每次醒来后情绪无一不沉郁低落,但在夜半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唯一有一次把元玉弄醒也是如今日这般,非常用力地将他抱在怀中,带着哭腔唤了一声父亲,其间苦痛难以言述。
那一声唤得元玉心尖发麻,至今想来还是觉得心疼,从那时起他也渐渐明白了李藏璧为何不愿意将过往相告,后面便再也未曾提及。
李藏璧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说:“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她主动提及以前,元玉却不想深问,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不太好的事情吗?”
“嗯,”李藏璧轻轻地应了,缓声重复他的话:“……是不太好的事情。”
她的语气平平,可元玉还是从中觉察出了几分怅然和无措,一瞬间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抓握了一下,传来几分难言的酸胀。
他忍过那阵心酸,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又侧身支起身子,在黑暗中捧住了李藏璧的脸,说:“那就别想了……有我陪着你呢。”
李藏璧原本还松松地圈着他的手腕,听到这话当即心下一软,发散的思绪也被拉回来,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音。
下一息,元玉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紧了,对方倾身朝自己压过来,带着热意的嘴唇在他的脸庞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路啄过,直至咬住他的双唇。
“元玉……元玉……”她贴着他的嘴唇缓慢地念了两句他的名字,唇齿间细微的震动却像是天崩地裂一般传到了他心里,动荡的情绪让他浑身发麻,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可最终所反应出来的只是一个珍而重之的回吻,元玉轻轻托住她的侧脸,缓声道:“嗯,我在这里。”
李藏璧忽地有些喉头哽塞——过往的记忆破碎不堪,唯有怀里的这份温热无比真实,可这份真实的背后同样是摇摇欲坠的欺骗,是另一种不知何时会消失的海市蜃楼。
她很想和元玉说一句抱歉,却害怕他不肯原谅她。
生居天壤间,忽如飞鸟栖枯枝。
何为自苦,使我心悲。
……
过了许久,这个温情且漫长的吻才渐渐休止,元玉抿了抿微肿的唇,亲密地靠在李藏璧怀中,安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余韵。
李藏璧以指为梳,理了理他微乱的额发,最后在他额间印下了一个轻吻,语气也恢复了正常,温声道:“睡吧。”
元玉应了一声,安心的和她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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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
下午第一堂课刚刚课休,安静的学堂被孩童的闹声填满,从隔壁回来的赵阐音抓着几本书跑到元玉案前坐定,说了两句话却没得到回应,有些奇怪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元玉甚少有这般心不在焉的时候,眼睛不知盯着哪一处发愣,笔尖蘸饱了墨,却迟迟不落笔。
赵阐音指着那案上的书卷提醒道:“你再不收手这纸都要被你洇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