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乃一县之长,他会是这样的坏男人吗?
可是,如果我无法生存,我生命都不能保存的时候,我又有什么办法?
何况,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有着恩情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他多年的关注与扶持,按我这个人家的养女角色,私生子的角色,没爹没妈的角色,再加上我的亲爱的养父又是长年瘫痪在床,我也许连初中都没法读下来。他对于我,有着多么大的恩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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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事重重,矛盾万分。
车进站了我都不知道。
车停稳了,司机这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人没买票吧?补一下车票。
旅客们都从我的身边往下走。刚才坐得离我很近,跟我打过招呼的那位中年妇女还站在我的后面,这时主动地对我说:孩子,大家都在下车了。你怎么还不走?
司机望着我:是你没买票吧?
我紧张得冷汗都流下来了:师傅,我刚才钱没偷了。
司机说:你不是只被偷了一百块钱吗?你不会只有一百块吧?
我嗫嚅着说:我只有一百块……
我后面的那位中年妇女连忙拿出八块钱零钱,递给司机:我替她买票。
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妇女替我解了危。否则,我为了这八块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对她使劲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我可以下车了,拎着我的背包,一步跳下车来。
我不知我的方向在哪里。我随着出站的人流往外走。那位中年妇女叫住了我:孩子,你准备到哪里去?
我说:我……还没想好。
孩子,我一看你就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跟家长吵嘴了?
她的眼睛真厉害。一下子就认准了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可是我的情况,却比她所猜想的还要糟糕。
她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善良和蔼的光。她热情地对我说:孩子,眼看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请你去吃个便饭,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听到吃饭二字,我嘴里顿时生出了一些津液。看来我真是很贱。我还是早上吃过一碗面条的,现在的确吃得下去了。可是,她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不能不怀疑她。所以我说:我不去。
她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孩子,我可能跟你母亲年纪差不多吧?别犟,我知道你,你们这些孩子,都很反叛的,对吧?可是你现在得听我的话。我明明知道你身上没钱了,也没去处,如果我不请你吃个饭,我还叫母亲吗?对了,我的儿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小。我们又都是沿江镇的,说不定你跟我儿子还是同学哩。
我发现,她的眼睛是不是有X光射线,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
《表演系女生》028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往站外走。
县城的街道,比起我们沿江镇的街道来说,宽敞了不少,车流量也好多,我简直有点儿看花了眼。但看来她对县城很熟悉,带着我在薄暮里七弯八拐,就到了一个巷子里的一家小餐馆。这期间,我们还路过了县政府大楼。那是一栋六层大楼,远远地看上去十分雄势,跟电视里看到的大楼一模一样。而我在沿江镇,看到的最多也只有三层楼。我暗想,胡建星伯伯一定在里面办公。但是,这会儿他估计着也该下班了。
中年妇女带我来到的小餐馆,表面上不怎么起眼,我甚至没看到它哪里挂着招牌,但进到里面却还不错,有若干间小餐厅。我们选了其中一间,开了电扇,坐了下来。
服务员给我们端上了凉茶,那种一次性塑料杯。我一饮而尽。再向她要了两杯,又咕噜咕噜地一气喝了下去。
我用手抹了抹嘴唇。
直到在这间小房里坐下了,喝了这么多凉茶,我的心情才算是平静下来。这一天,在我的一生当中,肯定是最难忘的一天。这一天我经历的事情,既惊险又紧张,跟打仗似的。
那位中年妇女笑看着我喝茶的贪婪劲儿,笑着说:我姓张,你叫我张妈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哩。
我这才认真地看了看“张妈”。她的一张脸且圆且胖,说不上好看,但是大约是因为少经风雨的缘故,看起来比较白净。比较抢眼的是,她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颗硕大的黄金戒指。看起来是一个有钱的女人。
我如实地回答她:我叫杜媺,初中刚毕业,老枫村的。
张妈说:我家就在镇子上,在镇东头。
张妈叫服务员拿来菜单,她点了农家小炒肉、煎豆腐、鸡蛋汤。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张妈问我: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我说:是的。
张妈说:怎么回事?是你不听话,还是家长霸权主义?
我卟哧笑了,这是哪跟哪呀,我的故事,那可是灾难深重,不是一般的少女的反叛。但我哪能跟刚认识的张妈讲那些呢,我只好撒了个谎:我认为主要是家长霸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