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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相伴十年一朝叛离,他不为背叛而后悔,却觉得在一起过的那些时光太短太仓促,从此陌路两立再也听不到她的只字片语。

你爱我么,你想我么。你生气了吧,你还好吗?

然而青歌冷静到几乎冷酷的态度绝了他所有的绮念。她毫不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毁婚约的时候,他藏身墙角里意图听到青歌的真心话的时候,这位年少高位的、威严与冷肃并存的少君侯,以言语为利刃将他的心生生又剖开了一次。

艳阳明媚,彩蝶纷飞,他怀抱着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不禁恍惚想起那一年的初春,分花拂柳而来的十二岁的青歌头上簪着的桃花。那是真的暖,那是真的好看。

——不应该啊,不可能啊,他近乎自暴自弃地想,十年来就算养一条狗也能养出感情呢,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可是你哪怕好歹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舍呢。

青歌在踏进教室的一瞬间,毫不夸张地说,教室里的众人一瞬间有种想后退的感觉。那是何等明艳而摄人的容光,是宛如斯佩德千瓣玫瑰般绮丽的颜色。红发高挽在头顶,零零星星的祖母绿点缀其间,发梢微卷披拂肩上,长长的睫毛下掩映了波光潋滟的眼。黑色的袍子上有秘银绣制的藤蔓纹样,通身再无其他首饰,唯有颈上一颗水纹祖母绿别针为装饰。鸽蛋大小的宝石服帖地呆在喉咙的位置,周遭一圈细密的碎钻,在阳光直射下令人一瞬间睁不开眼。低调奢华,妍丽端方。

华色抱着书站在门边抿着嘴很开心地笑起来,却没有半个人注意到她到底在笑什么。

第6章

“你们是不是以为布置法阵很简单哪。”法阵课教师林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须发皆白仍然精神矍铄,站在讲台上对下面的学生们训话:“没错,的确很简单。”台下大部分学生好歹也是做过功课的一等金星班天之骄子,或多或少地做过些功课,明白这位老师所言非缪,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话锋一转:“可是如果你想做一名合格的法师与剑士,那么你必须知道,法阵是活的,人也是活的。一味将成品进行死板硬套在日后的实战中绝对讨不了好,而过分的花里胡哨的改造也会让一个优质法阵变得不堪一击。”

“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布一个最基本的‘局’,这是制造法阵的根本,一个法阵便是由无数个千变万化、各具玄妙的‘局’环环相扣而成。”‘局’从目的上来说只分为两种,生局死局,而从作用上来说则分为如下几种,治愈,进攻,防守,聚气,创造,操控。一个治愈法阵里可能兼备进攻与防守,而创造与操控也不是完全没有出现的可能,关键在于运用,分清主次,相辅相成。”林顿教授从桌子底下拿出个棋盘,向着翘首以待的学生们眨了眨眼:“现在,我们去外面。”

“这个棋盘就是你们这节课所要布局的主体。在‘人之纪’到来之前,法师们通常选择多种不同的物质为每一个局做出花样繁多的主体。也就是说在过去,一个法阵在没有被完全破坏所有的‘局’的主体之前是不会停止运转的。当然我们现在对它们进行了小小的改造;只对法阵的中心局做出主体,这样大大减少了布局所用的时间,然而也提高了法阵被破坏的可能。”

“世间万物均可成局。两人一组,法师布局剑士破解。局的弱点就在于注入魔力的那个‘眼’,请各位善用这一点。”

第一组上前实习的搭档是一位水属性的法师和一级剑士。青蓝色的水纹柔软地波动开来覆盖了整个黑曜石棋盘,虽然稍显稚嫩但仍能看出来是个治愈局。剑士苦恼地看了半天无从下手,柔顺而毫无恶意的局是最难解开的,最后在林顿教授的指引下找到了生命气息比别的地方都浓郁的一个节点,锋利无匹的大剑夹杂着风声迎头劈下,黑曜石棋盘裂成两半,局破。

而后凄惨开裂的棋盘又自动拼合起来毫无痕迹,迎来了第二组搭档。这一组搭档显然比上一组幸运的多也聪明的多,金色的光芒从掌心绽开,在空中变成亮闪闪的金粉铺满了棋盘,聚气局。棋盘上开始涌出大把的黄金与宝石,玛瑙珊瑚猫眼珍珠四下滚落却始终滚不出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剑士丝毫未被所惑,剑尖直接捅入黄金涌现的那个节点,却不见有丝毫破局的迹象。

“我在聚气局中布了防守局,这已经算是一个简单的法阵了。”金属性的法师略带骄傲地为搭档解释:“防守局才是中心局。”

“原来如此。”剑士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抡起长剑把整个棋盘劈了一遍,棋盘丝毫无损。随即在短暂的休息后,剑尖在刚刚感受到了阻力最大的地方轻轻一挑,局破:“虽然这样是最蠢的方法,可是我好歹解开了。”

而后的搭档们施展浑身解数开始了布局与破解,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布出简单的法阵,大多数人都只能在棋盘上做出一个最基本的“局”,这完全取决于魔力的丰沛程度和对咒术掌握的多少。不知是有意无意,所有的剑士都绕过了青歌去挑选别的搭档,而青歌怀抱着“果然如此”的心情抬起头,正好对上塔斯克海蓝色的双眼。

他们曾经是名义上的恋人,棋逢对手的知己。

“您会原谅我么。”塔斯克双手拄着大剑直立在青歌面前,看着她拿起那个棋盘。青歌的手很白,久居深闺的贵女们皮肤都是这个颜色,却又不是不正常的苍白,而是花了大价钱用牛奶象牙粉珍珠膏娇养出来的欺霜赛雪。那只白得像玉石一样的、十指修长的手就这样闲散地搭在黑曜石棋盘上,浅蓝色的血管纹路淡到几乎看不见,有种精致华贵的、惊心动魄的美。

“您是在说笑么。”青歌叩着棋盘边缘低吟了一会儿,蓦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这一句几近于无理要求的话语,气的笑了起来,那个锋锐矜傲的笑容让塔斯克胸口一窒,然后便听到她毫不留情地把这个请求给排比了回来。

然后她的手动了。青色的火苗从她的掌心猛然窜出,温度高的连周遭空气都在大幅度扭曲。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布满了整个棋盘,却没有烧灼到这个主体半分。紧接着,红色的光芒流泻开来,在棋盘正中凝聚成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的样子,第二个防守局即将完成。

“不愧是法师世家的少君侯啊。”林顿教授摸着长长的白胡子欣慰地感叹:“您今年只有十五岁吧?已经能开始布出防守进攻兼备的法阵,后生可畏啊。”

“您谬赞了。”青歌打小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藏拙什么叫掩人耳目,当然也没有人教过她,有足够的世家背景与个人实力的年轻法师素来锋芒毕露得横行无忌,为什么要加以掩饰,为什么不能展现我的实力。骄矜自持我行我素的青歌,甚至连说谎都不屑。

她缓缓地结了个手印,第三个局开始初露雏形。橙黄的、温暖的光芒从指尖缓缓流出。这是一个创造局,是六种局里面最难的一种。自古以来生命女神创造人类,大地之母掌管轮回,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在“神之纪”里皆有归属万物有主,人类只需要负责赞叹感恩上供祭祀就好。为什么就是有狂妄的智者,拼着身死魂殒也要进行属于“人”的创造?为什么就是有能从迷雾中醒来的人,嘶吼着自由争夺创造的权柄?

——我们今日做出的无畏斗争,我们此刻流下的血泪与汗水,都是为了后代。为了“人”的自由喜乐。我们能创造,我们才独立,我们终于成为“人”。

塔斯克一瞬间陷入了创造局所构出的一方天地。鸟语花香的初春里十二岁的青歌分花拂柳而来,叉着腰霸道地单方面宣布你不够好看,可我还是喜欢你。明知是个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他还是没出息地心头一颤,一瞬大喜大悲淆杂得天旋地转,不禁抬起手从贴身的衣襟里轻拈出那朵褪色的绢花。三年过去,纵使上好的鲛纱历久弥新,凡间的染料却也经不起对轻薄的绢花这种消耗品而言过于长久的年岁。他只想把这朵轻粉别进眼前娇俏的少女的发里,连带着那些年少懵懂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一起,再也不想埋在心底。

可是在外人看来,塔斯克只是像中了魔一样,脸上各种表情风云变幻,最后从怀里拿出朵旧旧的绢花,好像想给空气里的什么人戴上一样。青歌对于自己的东西十分着紧,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旧物,不由得怔了怔,然后叹了口气主动破开了局。

塔斯克顿时觉得一阵灼热感扑面而来,烤的脸都有些生疼,后退几步定睛一看,年少的幻影已经消失,陡然炸开的是一团青色的残火,就算倏忽间只余火星也能感受到热浪逼人。他猛地扭过头去看向青歌的方向却又半路生生刹住,垂下眼睛不敢与那双深绿的眼对视,就好像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大人们抓到一样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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