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妻见面,不该在荒僻无人的陋巷。
阿秀得知未来姑爷将约定的地方由酒楼改成石花巷后,一整日都不满。
“小姐,石花巷那么偏,左右的墙壁都要塌了,世子爷他。”阿秀再天真,也看出对方的轻慢了,“……是不是想悔婚?”
尹婵脸色并不好看,娇美面容因连日的忧愁显出病态的白。
她用力攥着手:“不管是不是,我必须尽快见他一面。”
所以尹婵来了石花巷。
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琰如约而至。
名扬京城,甚至被陛下赞誉过的信阳候世子,风度翩翩,气概如松竹清雅,京中闺秀无不暗自倾慕。
尹婵不管什么时候见他,都毫无疑问会被这样的风姿惊叹。
只是如今事态紧急,她顾不得欣赏。
尹婵福了福身:“世子。”
门庭没落不假,可她自出生便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独女,尹父四十几才得的女儿,说句捧在掌心的明珠也不夸大。
有父亲厚着老脸从宫里请来的嬷嬷教养礼仪,尹婵再是身居何地,也不想让自己落得粗鄙。
婉转珠玉的嗓音传进谢琰耳中时,他目光停留在尹婵的脸上,久久地沉默了。
距镇国大将军下葬已有三月,女子一身素服,发髻简单挽起,不饰簪钗,和曾经高贵矜傲,常常着各色华丽湘裙的高门贵女远远不同。
但怪异至哉,即便这样的尹婵,也照旧勾得他心尖起涟漪。
兴许她贵气的凤眼带着浑然天成的清傲,也或许,这张被称作京城第一美人的脸,不管在什么场面下,都会给人前所未有的震撼。
谢琰无不叹息地想,镇国大将军那样的武人,竟也能生出这种女子。
走近尹婵,虚执起她的手腕:“尹姑娘,你我之间,不要虚礼。”
是啊,他们是多年前就定下亲事的未婚夫妻。
信阳候亲自到镇国大将军府商定的婚事,交换了信物,京城无人不知。
那年尹婵将将十二,谢琰也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
而今四年转瞬,万事却已剧变。
尹婵没有时间追忆往昔,她带着目的而来,沉默了一会儿,略显笨拙地屈膝垂首,双手交叠平至额前,行了大礼。
“尹姑娘,何须如此。”谢琰忙扶她起身。
“世子。”尹婵口脂淡淡,唇色苍白,生病似的。
她很少请求别人,现在走投无路,早在心里想好无数遍的话生生堵在嗓子眼,不知从何说起。
谢琰体贴地问:“可有难事?”
尹婵抬眸,盈盈凤目遮去从前的骄傲,仿佛这几月的焦愁已经将最后的一点傲气抹去。
她瞳眸带着期盼,望着眼前的男子。
这将是她以后许多年里,最亲近的人。
其实……去岁及笄时,父亲悄悄和她透露过,婚事等谢琰及冠后便办。
尹婵望了眼他的发顶。
他髻上佩戴着白玉冠,将头发尽数束起,显得神采奕奕。
如今谢琰已有二十,信阳候府那边却迟迟不与她商量守孝后的婚仪诸事。
尹婵自欺欺人地没有去想另外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