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绚烂的余晖如细丝般轻轻洒落,将整个世界温柔地包裹在一层柔和的金纱之中。
岑思卿独自一人,踏着这抹余晖,缓缓行走在回景祺宫的宫道上。他的身影被拉长,与地面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孤寂。
随着脚步的逐渐前行,景祺宫那熟悉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岑思卿知道,如今,那里才是他的归宿,有他心爱的人在等着他。于是,他将那些纷扰的思绪暂时搁置一旁,带着一丝坚定与希望,踏入了那扇为他开启的门扉。
岑思卿回到景祺宫,来到承乾殿前。他站在殿门口,望着那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深深叹了一口气,整理好了心情才终于步入殿内。
此时,萧楚曦正坐在晚膳的桌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眼神时而飘向窗外,时而落在桌上未动的佳肴,心中满是对岑思卿归来的期盼。今日一早,她醒来时便发现岑思卿已经早早离去,眼下日已西斜,岑思卿早该归来却又迟迟未归,令萧楚曦有些担忧。
正当思绪万千之际,萧楚曦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抬头间,恰好与岑思卿的目光相遇。萧楚曦见岑思卿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温柔与笑意的眼眸,此刻却似乎藏着几分刻意掩饰的忧虑与沉重,她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思卿。”萧楚曦轻声唤着,然后立即起身迎了上去:“今日怎么这么迟才归来?”
岑思卿已经用平静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伤感,嘴角勉强勾勒出了一抹微笑,想要将一切的不悦都藏在这份刻意的淡然之后。然而,当萧楚曦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轻轻唤出他的名字时,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了他心中的阴霾,令他所有的防线瞬间崩塌。
萧楚曦缓缓靠近岑思卿,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眶中不经意间泛起的微红,以及那抹勉强维持的微笑逐渐蜕变为温柔而略带苦涩的复杂神情。她的心跳不禁加速,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声音里满是温柔与担忧。
在这一刻,岑思卿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与掩饰,将所有的脆弱与真实都展现在了萧楚曦面前。他的神情中既有对归来的安心,也有深沉的悲伤,但更多的是对萧楚曦坚定不移的信任与爱意。他伸出那双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将萧楚曦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萧楚曦虽不明就里,但见岑思卿如此状态,便默契地选择了不再追问。她同样紧紧回抱住岑思卿,给予他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终于,岑思卿在萧楚曦的耳边,声音低哑而沉重:“我方才,回了一趟荣和宫。”这简单的几个字,却似千斤重担,压得人心头一紧。
萧楚曦闻言,以为岑思卿是触景生情,为往昔的种种或卫凌峰的离去而感伤。然而,她还未及开口询问,便又听到岑思卿继续对她说道:“今日在清秋阁,我找到了当年都察院调查母亲死因的卷宗。”
萧楚曦闻言,猛然间松开了怀抱,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她抬眸,见到如此脆弱的岑思卿,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荣妃。。。不是自缢身亡吗?为何会都察院会介入调查?”萧楚曦带着几分猜测与不安:“难道说,她。。。是遭人暗算?”
岑思卿微微垂下了眼眸,仿佛回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六岁那年。那时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成为了至今无法忘怀的梦魇。岑思卿的声音因回忆的沉重而略显沙哑:“是的,她。。。是被我从前的教管姑姑兰英所杀。”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内终于泪光闪烁,却又被他强忍着不让落下。
萧楚曦闻言,心中一震,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她依稀记得,卫凌峰在去自首前,曾对她提及过此事。此刻,从岑思卿口中亲耳听到,萧楚曦才真切体会到,这段往事对岑思卿来说,意味着怎样的伤痛与沉重。
“但此人,已被卫凌峰除了,亦算是他为你,报了这个仇了。”萧楚曦试图安慰道。
然而,岑思卿却只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那紧闭的眼帘下,是翻涌的情绪与无尽的挣扎。片刻的沉寂后,他终是缓缓摇头,声音低沉道:“杀死兰英的人,不是卫凌峰。而是我。”
萧楚曦闻言,初时愕然,随即迅速恢复镇定,目光坚定地望向岑思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说道:“那也是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岑思卿轻轻执起萧楚曦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中藏着太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我曾以为,此事,只有我知晓。直到今日,我才恍然大悟,父皇他,其实一直心知肚明,母亲她并非自缢而亡,而是被人杀害的。”言罢,他侧过脸去,泪水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悄然滑落。
萧楚曦听完岑思卿的话,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岑思卿身上,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那是对岑思卿所承受无尽苦难的深深共鸣与同情。她难以想象,若自己置身于岑思卿的境地,将会是何等的绝望与挣扎,自己又是否会像岑思卿这般坚强?
萧楚曦的脑海中浮现出岑思卿六岁那年,亲眼目睹母亲在自己眼前被残忍杀害的恐怖场景。那幼小的心灵,如何能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冲击与痛苦?而后的十年,他不仅要面对失去母亲的巨大空虚,还要与那个亲手杀死母亲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份隐忍与煎熬,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更令人心碎的是,直到今日,岑思卿才惊觉,原来自己的父亲,早已知晓母亲死亡的真相,却选择了沉默与隐忍。这份对亲情的质疑与失望,无疑又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划下了更深的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