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北辰闻言只淡淡一笑,走至沙发中坐了下来,面目间有着些许的疲倦之色,他扯开自己领口处的纽扣,迥深的黑眸令人看不穿,猜不透。
陶黛龄望着男人磊落坚毅的五官,竟是一时的出起了神。
“怎么,不认识我了?”郑北辰燃起一支烟,深深的吸了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看到陶黛龄的眼神,倒是一声嗤笑。
陶黛龄回过神来,脸蛋上的胭脂下,却逸出了一层浅浅的红。
“月余的时日未见,如今将军倒是越发的俊了。可不知道要迷坏多少北平城的姑娘家呢。”陶黛龄抿嘴一笑,从仆人手中亲手接过茶盏,递到了郑北辰面前,待他接过后,便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郑北辰闻言,只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间满是无奈的模样。
打开盖碗,正是他喜欢的碧螺春,端起茶盏吹着那热气,新沏的茶极烫,袅袅上升的雾气放佛轻烟似得,将他英挺的眉目笼的暧昧不清起来。
“戴伟在法兰西如何?”郑北辰一面喝着茶,一面将烟头放在烟灰缸中按灭,随口问道。
“黛龄也正要和将军说这事儿。”陶黛龄坐直了身子,一双水漾的眼眸中,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何事?”郑北辰眉头舒展,神情间倒是十分的随意。
“小弟眼见着长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要为他多攒些家私,好留着以后做娶媳妇的聘礼。”陶黛龄依然是笑着,接着说道;“所以,黛龄打算,在北平重温旧业,登台献艺。”
郑北辰只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光中,直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黛龄,”片刻,他终是开了口;“其实不止是戴伟,连你的嫁妆,我也是早已便备下了。”
陶黛龄面色白了一白,唇角的笑意却仍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她以手掩嘴,扑哧一笑,十指纤纤,涂着朱红色的蔻丹。映在那张面如满月般的脸蛋上,更增丽色。
“将军可真是好细致的心肠,只是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军中需要用钱的地方更是多了去了。黛龄姐弟的那份嫁妆和聘礼,就请将军帮着咱们充作军饷得了。”心平气和的语气,却是摆明了未曾将那些银白之物放在心上。
“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勉强。”郑北辰亦不再多言,将茶盏搁下,起身,便打算向着书房走去。
“将军——”陶黛龄也是站起了身子,望着男人的背影,轻唤出声。
“还有事?”郑北辰回过身子,问道。
陶黛龄微微一笑;“黛龄已经寻好了一处宅子,打算过些日子,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就请您喝乔迁酒。”
“你又何必如此?”郑北辰眼底一片了然,隐约不忍。
陶黛龄环视着屋子,笑道;“帅府迟早会迎来它的女主人,我留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
郑北辰收回视线,只点了点头,简单的道了句;“好,我会命人帮你打点。”语毕,大步离去。
陶黛龄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唇角逸出一丝自嘲般的微笑,全身放佛瞬间被人抽去了力气,她颓然的倚在沙发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那华丽精致的水晶灯。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凝固了。
前事如梦,数不清的记忆轰然而来,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那个男人,贯穿了她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却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跟在他身边如此久的时光,也未曾走近过他的心。
是她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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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日日的冷了起来,北平的深秋,风吹在身上便是一阵彻骨的凉意。细密的雨丝将黄昏一点点的织进月色里,四周全是暗暗沉沉的雨,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噼噼啪啪的作响,倒像是更添了一层寒意。
叶雪妍自那日母亲手术后,便再未见过郑北辰,她生怕叶母再受刺激,只与郑北辰留下的侍从们好说歹说,终是将他们打发走了。
叶母术后身子虚弱,每日里多是躺在床上,就连说话,也似是使不上力气。但凡出声,也总是催促着女儿让她出院。
这日里,她实在是拗不过母亲,只得是办了出院手续。收拾好东西,看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雨丝,叶雪妍只柔声道了句;“娘,您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请一辆车来。”
叶母面色晦暗,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