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皱眉,有人就已经猜到你想什么,已在费心开解……夏明朗只觉心头涌上暖意,为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灵犀相通。他轻轻拍了拍陆臻的手背,半开玩笑似地说道:“和平崛起嘛!要和谐……”
“你有没有觉得‘和平崛起’是个特别无赖的词,嗯?放眼看过去,有哪个强国崛起的时候不是靠几代人的辛劳和几代人的命?都是刀光剑影里杀出来,才赚到现在这份家业,凭什么……我们不沾一滴血,就能‘和平’崛起了?谁会让我们占这么大一个便宜?”陆臻索性上前了一步,兜住夏明朗的肩膀把他半揽进怀里,这样从背影过去反而清爽,只像是哥俩好,不觉暧昧。
夏明朗微微点了点头:“有些话是用来说的,有些事是用来做的,心照……”
夏明朗转身走到会议桌前:“好吃吗?”
方进口里叼着半块羊肉,猛点头。
“买肉给你们的大哥问我:为什么,就喀苏尼亚那帮子怂兵守在这儿的时候,油照采,肉照吃。等我们来了,反而是让他们走?他说,为什么国家有种把他们派过来,却没能力保护他们不被打搅的……做点正经生意!”夏明朗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一瞬间全场肃静。
“我们必须把这里守好,原封不动的……再还给他们!”
“对!”方进费力地把肉块咽下去,急切喊道。
陆臻站在夏明朗身后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笑了笑……这家伙还真是从来不会一个人独自苦逼。不开心的事情,当然要说出来让大家都不开心一下,这才是小夏队长的处世之风。
即使工人们加班加点,南珈油田的完全停产与撤离也足足忙了两个多礼拜,毕竟有那么多的油井要封口,一个个都需要打套管下去,再用石英砂填埋地层。各种设备仪器,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封存,一间又一间的库房合上大门,下锁贴封条再不见天日。车队载着曾经的繁华陆续离开,渐渐人去楼空,原本热闹无比的厂区沉寂了下来,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在无声地述说凄凉。
为了避开中部的交战区,车队大都选择往南走,直接离境,从临国绕道出海。夏明朗派了人随车护送,回来时则带回大批的粮食和饮用水,他们将面对一场持久战,多囤点东西,总是好的。
苏晋是随着大部队撤离时一起走的,离走时买下了烤肉店里所有的调料和大米。随着那一大堆香飘四里的东西一起砸到夏明朗手上的,还有一杆崭新的PSG…1型狙击步枪,荒漠迷彩涂装,配了大量专业子弹与全套备用零件。这是全球最贵的中口径狙击枪,夏明朗正琢磨着使坏了赔不赔得起,苏晋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用坏了就甭还了。
夏明朗舔了舔下唇,在心头默念:有钱真TMD好!
当最后一批撤离人员挥手南行,偌大南珈油田就只剩下了留守的五十多名技术员、一个保安队和夏明朗他们。
留守的技术主管名叫李国峰,36岁,典型的工程师模样,看起来单纯质朴,然而执着无畏,傻乎乎地爱较着真,算是个非常自豪的死理性派。陆臻与他一见如故,太熟了,他曾经的师兄弟里有太多这样的人。而油田的保安队队长则是位相当有身份的当地土著,名叫米加尼,眉眼是南喀苏人难得的英俊清秀,气质沉静,是本地一个部落头领的长子。
夏明朗估摸着,请这么一位保安头子,又招了他们的族人过来干活,这伙人在当地的势力应该是不小。当然,有时候过江龙也得指着地头蛇,小夏队长一出手,泡妞不一定能指一个灭一个,但是招小弟绝对手到擒来。而且米加尼说得一口流利英语,交流无障碍,夏明朗不过随便露了两手就唬得他一愣一愣的,瞬间倾倒。
而与此同时,夏明朗已经开始着手规划这块方舟的秩序。南珈这艘孤船上的人们需要明白他们正在面对什么,将要遭遇什么。他们需要清晰的物资记录,完整的防御工事与合理的巡逻制度。而这一切,都需要夏明朗从零建立。
起步时总是艰难,聂卓自然特别重视,各种文件往来、卫星电话,交流得极为频繁,一来二去关系更是熟了起来,简直不像是中间隔了好几级的分管单位,倒像是直线下属。
夏明朗心里有疙瘩,憋久了总是要吐出来。那天,完成了所有的常规汇报后,夏明朗仿佛不经意地带了一句:“这地方无险可守,如果真有大军压境,就凭我们这点人是守不住的。”
“那当然。”聂卓似乎并不以为意:“不过这个概率很小,情报外交那块会帮我们想办法。”
“那为什么一定要停产呢?”夏明朗剽悍的小心肝为这事儿深深地受过伤,到现在都隐隐痛着,那叫一个耿耿于怀。
聂卓沉默了一会儿,淡然地说道:“因为外交部打不了保票,因为中央不肯冒险。”
“那万一呢?真撤吗,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陆臻有些困惑于聂卓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
“你们存在的意义在于你们存在着。我们不能让这地方空下来,否则用什么来证明这是我们的?一纸合同吗?那不够,那只是嘴上说说的东西。南部要重新建国,凭什么非得认老合同?要记住,嘴巴,只是长在脑袋上的装饰品,只有脚板硬实,才能踩稳一块土地。行之无名,固然行而不远,可有名无实,连一步都踩不出去。至于你们所担心的……”聂卓顿了一顿,忽然提声问道:“你们怕打仗吗?”
“不怕!”夏明朗与陆臻脱口而出。
“很好,我也不怕。但是……”聂卓的声音发沉:“如果你们现在不站在这里,一旦发生意外,我们连打仗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
“当坦克开不过喜马拉雅山脉,那块地就不是你的;当战斗机飞不到曾母暗沙的时候,那片水也不是你的。当你们离开南珈,这个油田的未来就不再由我们控制。”
“明白!”夏明朗感觉踏实了很多,知道自己的任务定位是很重要的,这关系到所有的战略安排与目标。
陆臻关掉卫星电话发了一阵呆,深呼吸,吹起了额头的碎发:“听起来前路可艰险啊,夏明朗同志!……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