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少女托起了腮,声音渐渐喑哑。阳光在她长长地睫毛上跳动,她陷入了沉思。
陈子龙是个耐不住的性格,且跟着陈子毅学过诗歌,知道她方才唱的是谪仙人的《采莲曲》,一想到当下的情形,怕她此时是心神黯然,于是起身上前去,笑问:“怎么唱着唱着,就换了歌儿?”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见来人熟悉的眉目间笑容满溢,不由暗暗责怪自己想事情太入神。却薄嗔:“陈子龙,你走路都不带声儿的么?上次也吓我,这次也吓我,我看你是成心的。”
陈子龙全把这番责怪当了赞美,笑嘻嘻地拱手作揖:“不敢当,不敢当,鄙人的轻功哪里比得过宋元郡主。”
想起上次的事,宋元还一肚子窝火,便没好气地蹙眉叫嚣:“你还说!你要再说……”
“得得得,是我的错,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元咬了咬唇:“这还差不多。”
她回首,手托腮,微撅着嘴,一双柳叶秀眉轻蹙。陈子龙盘腿坐下,静静看着,她一身盈盈的蓝色曲裾被日光笼得几分朦胧隐约,衣褶子里莹莹折着光,似融于粼粼的湖里。一支娇俏的朱华尚握在玉手中,与霜雪皓腕上的碧玉嵌银镯子相映成趣。她的肌肤细腻而白净,仿佛上乘的白瓷般动人,迎上睫毛投下的浅浅暗影。
宋元蓦然侧颜,双眼澄若秋水,笑问:“你是随着你主公来的?”问罢,又觉得自己这话有几分傻气,解释道,“听哥哥说,你不大参与政事的。”
陈子龙回过神来,哧哧笑道:“原本不来的,可关大哥有事在身,换了旁人又好似不敬重吴国,便让我哥给架着来了。”
“哦——”宋元拉长了声音,几分调侃,“原来是陈子毅!”
见她这般神情,陈子龙禁不住洋洋得意:“你也听过我哥的名讳吧?名动天下的才子。”
“谁告诉你我听过了?”宋元毫不留情地抢白,“不过是哥哥提过一两句,好似是郢国的左相,才名倒没怎么听过呢?却是有闺阁里的小姐们暗暗觊觎着,在我耳边提过,应该是个玉树临风之人吧,怎么就有你这般顽劣的弟弟呢?”
“你这话半点都不中肯!本人年方双十一,年少有为,风流潇洒,可是郢国无数少女的闺梦中人,觊觎的人多着呢。”
陈子龙以为宋元还会抢白他,却不想宋元愣了一瞬,忽然问;“你们主公呢?”
陈子龙不答反问:“听说你一开始是有意拒绝这门婚事的,怎么无端端又答应了?”
宋元鼓了鼓腮帮子:“不过是被人骗了。”陈子龙道:“这我倒是有些眉目,好似你大哥宋隐与你不和,故意骗了你。我还以为你是国府里的明珠,人人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呢。”
“不过是些谣言罢了。”宋元缓缓吐出一口气,眉眼间染了些惆怅,“我不过是爹爹的掌上明珠,而哥哥也恰巧宠惯我罢了。我的其余几个哥哥半点也不待见我。”又自我嘲解道,“罢了,这些事儿,不说也罢。就算宠惯我又怎样?他和文旻讨价还价时还不忘利用我为吴国多算计几分,我在他心里又怎么比得上他坐拥的大好江山?”
“你竟然这样想?”陈子龙不由面露讥讽,“你以为你哥哥讨价还价只是为了吴国?他只是在提醒主公,你的身后是整个吴国,若主公伤你半分,他定要十分讨回。”
是吗?宋元心头颇有几分疑惑。爹爹夸她从小生得冰雪聪明,她却觉得自己糊涂。她看他们的言行,似懂非懂,倒有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陈子龙见她眉头渐渐舒展,朗朗一笑:“看看你,为这芝麻大的事儿也值得愁成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个心胸豁达的人呢!”
“谁说我为这事愁了?!我自然知道哥哥是为我好。我、我只是在担忧、担忧文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公?”陈子龙微微一思忖,正色道,“这我可不敢胡乱评价。主公于哥哥有知遇之恩,哥哥在荆州霄华山下发誓追随主公,助他一臂之力。哥哥常道他心胸宽广,有雄才大略,且待王夫人体贴细心,很是长情。可我与他的观点实则不尽相同。雄才伟略是真,但阿霜嫁给他后,常常兀自落泪,只是哥哥不知道罢了。”
“阿霜?”
“就是前君夫人,王霜。阿霜与我们兄弟俩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主公南征北战,途径荆州时偶遇阿霜,两人一见钟情,这也是哥哥效忠主公的原因之一。”
听他如是说,宋元不由提起几分兴致,亦盘起了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王夫人是个怎样的人?文旻爱她吗?”
“阿霜?”陈子龙细细回想了一番,眼眸中不自禁含了一丝暖暖的笑意,道,“在我的印象里,阿霜是挺能闹腾的,常常闯了祸就让哥哥善后。”见宋元一副疑窦丛生的模样,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