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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现在是人的身份。”
季雪听懂了冰原的暗示,回头微微颔首:“多谢。”
冰原再次笑了,季雪在那头蓝鲸身上也看到过类似的表情,果不其然:“免了。”真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冰原敛去笑容接着说:“这场火和你有关系吗?”
这回轮到季雪笑了,她微颦,摘下雪白狐裘的兜帽,露出泛着银色冷光的长发。发尾被火焰的热风吹起,就像一截冷色系的水云缎。她轻启血红的唇,这天地间的焦点便聚于她这一点:“这一次,不是。天织没有告诉你,她的宫宇有空洞,并且支出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收入的速度吗?自信的人很美,但是太骄傲可不行。”
于荧在漂浮的泡泡里从脚到头翻了个身,百无聊赖地问忙于给地面降温并加固封城的墙的冰原:“还有多久才能出去啊……我快干死了,想去迎泽湖打滚……”
冰原身上的青龙纹饰散发着尖锐的绿芒,地上龟裂纹的岩浆在冰原的攻击下像被抽去筋骨的蜘蛛,触角痉挛。而冰原另一边手中则在补充城封的灵力,冰原把一袋烤鱼片丢进于荧的泡泡中,然后换了个方向,正对于荧的泡泡:“京上把南山的祈福钟都批给小武暂时保存了,之前的天冰陆洪都挺得过去,这次也一定能行。”
于荧抱着袋子边吃边吧唧嘴,平躺着翘起二郎腿,头一歪看向冰原:“看这情形,感觉还得好久……。”
“至少要把城池和人保住……”冰原说完便不再说了,转过身背对于荧继续灭火。龙城上空巨大的青龙盘着透明的身体,冲着明媚的红光口中吐出一大股水柱,城内瞬时灰雾一片。
又是这样,于荧永远猜不到冰原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如果把城池和人保住是为了自己青史留名,她的确是个对自己很负责的城魂。可是她就算担着岩浆反扑的危险也要丢自己一包零食,这超出了她兼顾的范围。于荧越来越看不懂冰原了……
于荧不知道的是,她觉得纠结的东西,恰恰就是城魂觉得最有价值的选择。为所爱在战场上拼死去找生存的可能,是对她的职责最高的尊重。
刷完了学士课,于荧在泡里打了个哈欠,瞬间泪眼婆娑。地上的火情已经基本被控制住,她打开手机,看到萨拉早已撤去了城封,布达拉背后的雪山闪耀着粼粼银光。
之前离开大陆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原本的城,一边惊恐着描述其他大陆的火情蔓延速度,一边又对封着自己的冰泡敲敲碰碰,生怕有裂缝,兜不住自己的安全。
后来各个城魂接二连三撤掉了城封,新生的绿苗从火迹斑斑的土壤里窜了出来,高傲地抬起子叶,汲取新鲜的养分。
火情最严重的江城撤掉城封时,一朵盛大的粉色樱花在江城上空慢慢瑟缩起花瓣,最后甚至旋转起来,凝成一个粉色的点,随即爆炸成万千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咚——咚——咚——”祈福钟准时敲响了十二下,余音袅袅,声声缭绕在新生的大陆上。
青龙慢慢收缩,烟雾一般的的神蕴一缕缕回到冰原的身体里。最后一缕归位时,剧烈的青蕴以冰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及之地焦烟弥散,一根根倔强的小草拼命抢夺属于自己的位置。槐树们恢复了原有的绿色,纷纷挂上了喷香的雪白槐花串。杨柳们松开了花苞,细密柔软的飞絮在空中跳跃舞蹈,有的与对方抱在一起,随重力滑在地上滚作一团。
昔日的迎泽湖又换掉了水,鱼儿疯抢着从冰泡里朝它们丢去的食物。因为无法判定空气中是否还有幸存的火粒,城魂们达成共识,先不取掉封着人类的冰泡。
在所有人都忙着恢复元气时,同一世界的另一面同样在恢复正常秩序。
大司命总算是能休息一会儿了,连续几个月在世界各地狂奔,等待着他的魂还是不计其数,数字甚至还在疯涨。不仅有人类,还有各个种族的生命,此起彼伏,抱团扎堆。神力再厚,大司命依然差点缓不过劲来。
少司命那边同样热闹,数不尽的魂灵将她密不透风包裹住,一张张嘴开开合合,往往她在听这个魂有什么要求时,另一个魂就开始推搡,然后有魂灵被挤了下去,幸运的成为新生儿,不幸的刚下去大司命就得捞回来。
大司命心疼妻子,忍不住骂道:“急什么?!要么就听指挥,谁也落不下。要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给劳资添麻烦。艹!你撞我有什么用?人就那么多,不是人又不愿意,怪我们喽?一天天的尽是事……”
魂海中的少司命不耐其烦地回答各个魂灵的死因,有魂想回去但是忘记了自己是谁;有魂干哭却无泪,总说自己什么什么没完成,但同样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还有魂问我们为什么会忘记?另有魂拖着与其他魂一样的身体,却做着动物或植物的行为,有一个大概是猫,盘在少司命头上打瞌睡。
“来到这里的都会忘记的……”
“会有人帮你完成的……”
“就是这规律啊……我们接任司命的时候也没魂解释过啊……抱歉抱歉……”
“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等待,人的数字确实有限,如果不排斥可以从花草树木开始,这个长得快……”少司命温暖有力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魂海传来,大司命忍不住拨开魂海,揽住少司命:“别说了,歇会儿。”转而对七嘴八舌的魂海大喝:“大伙儿来了这里就不要再回想之前的事了,回不去的。你要是觉得能,可以去北极星,那里可以去五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