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高兴在当天下午下课回家时便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背着书包走到家门口时,就见敞着门的房子内部,是哥哥与另外一个男生相谈甚欢的场景。宣庭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愣在门口,直到哥哥瞧见了他向他招手。
宣庭黑听话地走了过去,然后就听哥哥对着那个男生介绍道:“同桌,这是宣庭黑!”
同桌,同桌。同桌!
几乎是在下一秒,宣庭黑便出了手,一拳打在了同桌的脸上。用力之大,再加上他这招来的毫无理由,同桌的脸颊瞬间出现了红痕,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桌便准备反击。
宣庭黑几乎是冷静地看了眼愣在一旁的哥哥,然后直接拉住了同桌的手,将他拉了出去,甚至还有空将门轻轻合拢。
等哥哥反应过来冲出房门的时候,这边早已结束。同桌看着匆匆出来的哥哥,脸上是一片狼藉,身体也有些颤抖,却还是拼着力气向他怒骂了一通,愤而转身离开。
宣庭黑还要再冲上去,却被哥哥一声怒斥站住了脚步。
那是他和哥哥的第一次吵架,但他不理解为什么,哥哥有他一个朋友不就够了吗?难道是他对哥哥还不够好吗?于是他开始加倍的对哥哥好,但有时候越期待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他几乎再也没有看见过哥哥脸上对他有哪怕一丝笑容,大多数时候哪怕是哥哥正与父母相谈甚欢时瞧见他都会一秒变脸。现在他与哥哥的接触永远只有交替前往学校的时候,而那接触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他不明白,但他不得不服从。于是,宣庭黑便逐渐从哥哥的弟弟,变成了他们一大家子里脸上永远带着得体微笑,只有听到了命令才会去做事的保姆。
他也曾经在夜晚去给哥哥送牛奶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喊“哥哥”,却再也没有得到过一句回复。
转机出现在哥哥主动邀请他前往浦夏山的那天。
宣庭黑几乎都要以为是哥哥重新想起了他的好,眼眶第一次传来了酸酸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安装过泪腺,因此也不能流泪。好在也没有流泪,因为哥哥只是通知完他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还是好好准备着,这毕竟是哥哥的要求。他永远都会服从哥哥。
但等那天终于到达时,他瞧见哥哥不知何时与同桌和好了,两个人相谈甚欢,哥哥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身旁都是班上的同类,他们站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交谈,只是看着自己的主人。
他沉默地看着,身侧却有人同他说,你在嫉妒。宣庭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嫉妒。几乎是瞬间,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大脑里形成了。
他的哥哥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在浦夏山山顶,他看着站在初升太阳底下的哥哥。那简直是他心中最美丽的一副画面,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哥哥亲手推了下去。
不让哥哥看到是他做的坏事,也许就能在哥哥脑海里留下最后一点好感吧。宣庭黑这么想着,然后站在了哥哥刚才站的地方。
虽然早就与哥哥闹掰了,但哥哥还是一直携带着他的眼睛。虽然宣庭黑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靠眼睛去观察哥哥每一天所见所感,那眼睛毕竟出自于他,自然也能叫这些隐藏在哥哥的眼皮底子之下。
长久以来的观察和完美复刻的外表,他能够完全将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哥哥。他与哥哥彻底融为一体,哥哥也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正笑着,却听旁边传来同桌的声音:“宣庭白,刚刚是你在叫吗?”
宣庭黑带着哥哥的笑,道:“这个日出,真的很美。”
同桌似乎愣住了,半晌后才点了点头,道:“是啊。”
***
听见了宣庭黑的喊叫,应承元冷脸走到他的身旁,然后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小刀。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只见刀刃闪过一道寒芒,随后便直接破空直冲而下。
一刀封喉。
他死死睁着眼睛,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仍有一丝意识留存在脑海里。被划破的喉管露出真面目,闪着火花的电线似乎还在继续尝试连接。只是那光也在逐渐微弱下去,宣庭黑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无济于事。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只听见一声极其乖巧的“谢谢”。
宣庭白听见小刀落地的声音,又看着应承元先在身上擦了擦后才对他伸出的手,他像是力竭,颤颤巍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手上伤口被他进一步扩大,瞬间将应承元的手染红。应承元在他手搭上去时皱了眉,随后便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宣庭白从地上拉着坐了起来。
宣庭白勉强般笑了笑,道:“谢谢你啊同桌。”
在宣庭黑彻底死亡后,他们期待已久的太阳才终于舍得从群山之中露面。初升的太阳带着柔和的光,温柔的包裹在两人周身,宣庭白此刻的狼狈模样才终于展现在应承元眼底。
他眼圈周围带着红晕,还闪着细碎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虽然因为方才的接触知道对方手上有伤,此刻才看清楚,那何止是有伤,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周围还混杂着泥沙,大概是在挣扎的时候留下的。还有那沾满血迹、几乎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之下,也可以看见几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