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倒是镇定自若,“公公有何事?”
福泉这回带来的可是好消息,皇帝午后可算得闲了,想请她过去伺候笔墨,顺便问问郭太后的身子情况。
郭暖刚要说这事随便叫个宫婢不就行了,转念一想,或许正是皇帝给她的机会,想测试她是否具备当皇后的资质。
换言之,便是一场面试。
郭暖满口里答应下来,回屋便换了身妆扮,往日她爱穿大红大紫的,显得青春靓丽,但放在主考官眼里,兴许便是扣分项,所谓“恶紫夺朱”。
虽然她不太喜欢郑流云,但郑流云的行事无疑很有借鉴意义,像个标准的淑女。郭暖于是仿照着郑流云的口味,着了一件宝蓝色衫裙,上头只有零星几点刺绣,端庄大方,最符合持家有道的少奶奶形象。
福泉不予置评,只含笑搀扶着她上轿。
建章宫前仍是静悄悄的,一如她以往过来时,但这回郭暖多了点紧张,初试和复试的心理压力当然不一般。
且她背负的担子也重,不成功,便成仁。
皇帝倒是没她想象中威严,依旧身着便服,家常模样。不过面试官也惯会用各种伎俩套话,郭暖并不敢放松。
陆鸣镝见她这样郑重其事,不免有些好笑,小姑娘还挺会演戏,人前这般,人后又是另一幅面孔。
他倒要看看她会怎么演下去。
陆鸣镝温声道:“坐吧,在朕这儿不用拘礼。”
口气很亲切,但是郭暖怎么敢当真呢?郭太后是她姑母,所以她才能不拘一格的,皇帝可是非亲非故。
郭暖细声细气地道:“谢陛下,臣女站着伺候就好。”
不是让她伺候笔墨?正好请皇帝看看她是位多好的贤内助。郭暖微微撸起袖管,春葱般的手指抓着墨条便在砚台里飞快捣动起来,自以为小菜一碟,哪知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没一会儿便磨出了厚厚一盘墨汁,又因为方向没控制好,有几点墨汁生动活泼地向皇帝脸上飞去——尽管他及时避开,可也落到了衣领上。
郭暖:……她真不是故意的!
眼看小姑娘满脸诚惶诚恐,陆鸣镝十分无奈,他叫她来本想看看两人正常身份下还能否自在相处,然而——她怕他似乎怕得要哭出来了。
还是福泉机灵,上前解围,“不妨事的,只是一点墨痕,拿去浣衣局清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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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地给皇帝另换了件常服。
郭暖眼看没有治罪,脸上的惶惑才消退了些,仍旧站回案边去,这回可不敢随便动手了。
只是这样两手空空也有些尴尬,郭暖不由得望向案上正批着的奏章,隐约瞥见一个郭字,难不成是言官弹劾父亲的?
本想瞧个仔细,忽然记起后妃不得干政,她这时候犯禁等于自毁前程,说不定皇帝正是以此来试探她呢。
郭暖忙规规矩矩负手而立,不敢左顾右盼。
皇帝闲闲问她,“听福泉说你也进过女学,都念过哪些书?”
这个是有标准答案的,郭暖忙道:“《女诫》、《内训》、《女论语》,还有《女范捷录》。”
几本统称女四书,乃王相所提,作为封建妇人们的楷模。
皇帝神情古怪,若真受此熏陶长大,断不可能是私底下那种脾气。
他也不戳穿,接着道:“可能熟读成诵?且背一篇试试。”
郭暖哑然,她本就看不起这些约束女子的戒条,又怎肯认真去背它?其实女学里的姑娘们也未必瞧得上,之所以肯学,无非因课程里有这几本罢了。就拿郑流云来说,她虽然能将女四书倒背如流,可真要她照书里去做,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郭暖陪笑道:“这段时日为了太后之病延医问药,忙得焦头烂额,一时竟想不起,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轻轻瞥她一眼,“听你的意思,郭太后仿佛病得很重,难为你一个女儿家终日侍奉床前,连消闲玩乐的时间都少有。”
这是真心夸赞还是暗含针砭?郭暖觉得这种对话也太累了,当皇后果然是个体力活,成天跟夫君勾心斗角、唇枪舌剑,这日子还怎么过?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疲态,不再难为,让福泉送她出去,又赠她一朵玉莲花,据说是在佛前开过光的,有宁神养心之效。
郭暖抱着那碗口大的雕塑,左看右看也瞧不出玄机来,唯有向福泉请教,“公公,陛下不满意我今日的表现么?”
福泉心想就您这笨手笨脚信口胡诌的,他也夸不出花来,不过谁说得准呢?
他瞧陛下的性子像是越来越古怪了,昨晚上不知从哪儿溜达回来,忽然点了一道烤腰子——乖乖,连个美人都没纳,竟敢吃这种东西,也不怕上火长疔子。
给他这个无根之人补补还差不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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