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
郭暖捏着那封信不知如何是好,她以为这段时间的冷漠足以令他看清事实,但是如今瞧来,商陆却是执拗得很——难道他还对她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
她本可以不理会的,那夜的事并无人可见,谅他也没胆子到处嚷嚷。但不知怎的,郭暖心口处闷闷的总是堵得慌,如果不排遣,她想她会忧愤而死。
还是去一趟好了,最后跟他说清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
采青眼看天色已晚,小姐却又披衣起身,不禁讶道:“您往哪儿去?”
郭暖支支吾吾的。
采青顿时意会,“方才那封密函是商侍卫托人送来?”难怪呢,哪来的小太监这样不懂规矩,直愣愣地往人身上撞。
她不免叹道:“姑娘还要见他么?”
虽然不知那一夜发生何事,可看姑娘回家后总是神色怔忪、耿耿不寐的,采青便知道不妙。
好容易姑娘下定决心打算承顺媚上了,这人偏又来撩拨,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肠!
采青愤愤道:“奴婢去跟他说清楚。”
没见过这样死缠烂打的,姑娘对他有几分好感,那原是他的福气,怎么癞□□还想吃起天鹅肉来?
郭暖连忙拦住,“不用,我自己去说。”
顿了顿,“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她神情坚定,看似不可动摇,然而采青还是有些担忧,生怕那人三言两语就把姑娘给说动了。
失爱事小,失节事大,她怎可眼睁睁看着姑娘往火坑里跳?
可她又哪晓得,早在自己蒙在鼓中时,雷池已然越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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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去谈分手的,郭暖打扮得也格外保守,夏衣之外,又加了件罩衫,衣襟上的纽子系到了最顶上,反正这会子凉风习习,倒也不怎么热。
一路上她都在默默盘算腹稿,该怎么样说才显得婉转些,最好能和平痛快地解决这件事——她到底身份不凡,对方却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逼急了对谁都没好处。
何况,商陆又是她平生第一个为之动心的男子,无论如何,郭暖都不想破坏这份美好的回忆。
主仆俩行色匆匆,却不巧撞上刚从寿康宫出来的郑流云,她不免微哂,“姐姐还真是锲而不舍,都入夜了,还往建章宫去,如此毅力,实在令人可敬可叹。”
显然中午的事已经传开了,不过彤史上并无记名,似乎郭暖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见徒有好相貌是无用的,面对这样水性女子,陛下又怎可能上当?
难怪郑流云口吻分外得意。
郭暖轻轻笑道,“但至少陛下肯留我沐浴,某些人只怕连建章宫的地砖都没摸过呢,我倒是佩服妹妹,在我离宫那些日子,听闻妹妹一直侍奉郑太后榻前,未能有寸步远离,这等孝心,实在令我自愧弗如。”
分明指她无用,大好机会都抓不住。
郑流云气得吹胡子瞪眼,“别以为陛下对你说几句好话,你就能入主中宫了,那不过是看在郭家面子。立后要的是能母仪天下,你看看自己,可有哪点当得起么?”
看来郑流云的耐心也大不如前,耽搁这么久,眼看着岁数都要大了,婚事却仍无眉目,怎叫她不着急?
郭暖笑盈盈地道:“这天下是皇帝的,当不当得起自然由皇帝说了算,旁人再怎么吹得天花乱坠,入不得陛下法眼,一样也是无用的。”
“你……”郑流云气结,她苦心经营才学,自是为了在舆论上占据优势,如今被郭暖一语道破,难免有些恼羞成怒——话糙理不糙,这也正是她担心的。
可是她凭什么被个草包美人这般贬低?
郑流云待要反唇相讥,福泉却过来了,“两位姑娘都在,奴才可赶了个巧!”